压着打,多上几个人。
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京旗姑奶奶,也上了。
个个都直呼:
满城外,围观的百姓们,骑着未竣工的城墙,幸灾乐祸。
一招鲜,吃遍天。
立马举着马鞭,刀鞘上来帮忙。
这还得了,一直在后面观战没敢出手的京旗汉子,立马找到了对手。
这个索伦汉子脑袋左右挣扎,终究还是被多隆糊了一脸的新鲜马粪。
刚一怒吼,就被马粪淹没。
后面的索伦妇孺一看,急了,
京旗压根不鸟,直呼知府算个鸟,不如永定河的王八稀罕。
咱旗人的官司,你管不着。
咱旗人的形象,你说了也不算。
松二爷高呼:
“咱京旗的爷们,今日终于抖起来了。”
“这是何等威风!”
“咱大清最精锐的索伦兵,被咱们按在地上揍。嘿,这事迹,我能吹一辈子。”
“镶黄旗都统,江苏巡抚,暂领苏州副都统。福康安大人到。”
“殴斗双方速速放手,否则锁拿入狱,流放伊犁。”
京旗最懂眼色,赶紧暴踹几脚,然后退到了一边。
人人的脸上带着骄傲、矜持,单膝跪地,大呼:
“恭迎都统大人。”
福康安骑在马上,脸色变幻无常。
又想骂人,又想打人,然而都忍住了。
以大局为重,不可丢了脸面。
传出去丢人,让满城的汉官汉民笑话。
“所有人等,各自回营休整三日。”
“再有挑衅者,议罪流放伊犁。”
此战,索伦人除了左翼长,全员挂彩,伤情轻重不等。
轻的是皮外伤,严重是肋骨断了好几根,
更普遍的是精神伤害,一半的人被塞了马粪。
以至于后来京旗一提马粪,索伦人就暴怒。
这个坎儿,是永远过不去了。
巡抚衙门里,福康安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说,一直错怪了京旗这帮怂货,其实他们很有血性?
今天这入城仪式搞的,像模像样,衙门里,人人都竖大拇指。
发自内心的感慨威武,不是虚伪的。
然后,又打了一架。
虽然说,人数是十倍以上。
但是以他对于京旗,和索伦的了解,能取胜也是异数了。
毕竟那可是伊犁来的索伦营啊,西域的“定海神针”,从未停止过征战的一群悍卒。
来送莲子银耳羹的老管家见他苦思冥想,询问缘由后,
笑道:
“三公子不必纠结,老奴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
“京旗的人耍诈了,若是战场之上,他们未必打的过这20索伦兵。”
“真的?”
“老奴在京城待了一辈子,太晓得这帮小子的德行了。只能捡现成的军功,满肚子坏水,打顺风仗他们无敌,稍一遇挫,立马脚板抹油。”
这场闹剧,就此收场。
坊间都说,大清立国已过百年,却依旧保持了如此悍勇,
实在是朝廷有幸,社稷有幸。
事关国本,不敢隐瞒。折子送到紫禁城,乾隆认真阅读了4遍。
才疑惑的放下折子,询问身边的太监:
“打架真的能增加一个男人的血性吗?”
太监低下了脑袋:
“主子,奴才没有体会,不敢回答。”
乾隆宽厚的笑了,问错人了。
不过,若是京旗能在殴打索伦人的过程中,激发出血性,朕何尝不允?
再苦一苦索伦嘛。
后续到来的青州八旗,江宁八旗,荆州八旗,成都八旗,
都对此事感到不可思议。
倒是让京旗自豪了好一阵,而且借着这股气势,圈下了平江路最好的几处宅子。
福康安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收集李郁不法证据。
维格堂私下开矿,蓄养打手护院,结交胥吏,分红贿赂,还有可能涉及多桩人命案,纵火案。
他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
但是,他需要一个合理的事件,
以毫无争议的犯罪事实,将李郁当场拿下。
才能让苏州府这帮官吏无话可说,没法包庇。
否则,保不齐就会有主动认罪,将所有事件全部揽下的临时工,当堂证明李郁是清白的,完全不知情的。
哎,大清。
根据他的戈什哈禀报,
李郁为人谨慎,常年龟缩在李家堡,或者西山岛上。
偶尔出行,也是保镖前呼后拥,鲜衣怒马。
若是要现场抓捕,就需要提前调兵,而且最好是在城内动手。
福康安甚至有些恼火,
区区一个豪强,竟然让他这样尊贵的宗室贵族,封疆大吏谨慎又谨慎。
除了满府的官绅庇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朝廷的嘉奖。
“江南义民”的烫金牌匾,就挂在李家堡大门口。
国子监监生,还有候补7品官的身份,倒是其次了。
这些虚名,反倒成为了此贼的保护色,实在是可笑可笑。
福康安甚至有些怀念,在军营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没有什么狗屁弯弯绕,也没有这么多碍手碍脚的束缚。
一切,都以军功为重。
突然间,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重建太湖协!
然后,用他熟悉的方式去和李郁博弈。
把太湖协的战船,都派到西山岛那边去巡逻,施加压力。
慢慢的,自然就会抓到证据了。
比如,拦截矿石船。
和西山岛的打手们发生冲突,然后官兵顺势剿贼。
这样一来,庇护李郁的官绅们,就没人好出来求情了。
抓了人,就可以办成铁案了。
送到京城,也没人会借机找自己的麻烦。
“来人。”
“标下在。”
“太湖协重建进展到了哪一步,让管事的来见我。”
李郁此时,也在琢磨如何在规则内博弈,尽量的给自己争取时间。
巡抚衙门的眼线,一直在传回各种关于自己的消息。
福康安对自己磨刀霍霍,他都知情。
满城的斗殴事件,他倒是没什么惊讶的。
生死搏杀,和殴斗是两回事。
他只是吩咐手下,时刻密切注意满城动向,了解虚实。
其余的,倒没什么打紧的。
区区2000旗人而已,只要战略得当,关门打狗就是了。
那满城,既是保护壳,也是个棺材。
只要控制了府城,四面一堵,完全可以慢慢玩死这帮旗人。
满城的规划图,就在他的案上,营区,仓库,甚至武库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其中,火药库就设在拙政园对面。
江南潮湿,修建火药库有很多讲究。
光是垫高地基,防潮工作,就需要很多工序。
若是要完全保密,除非征发旗人自己施工。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京旗的那帮人,天天叫嚣着,爷来这江南不是吃苦的,是来享受的。
除非福康安事必躬亲,否则他们就不给具体办事官员面子。
不听不听,你们能把爷们怎么滴?
数百年前,这群八旗子弟就觉悟了,抢先实践了“躺平”。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理论上,汉人不可入内的满城,
每天都有几百个苦力进去盖房子,粉刷墙壁。
所以火药库的草图,李郁也有一份。
甚至,比福康安的那份还详细。就连排水口有几处,他都了如指掌。
他已经把赵二虎从长兴调了回来,
授意他化装为泥瓦匠,混入苦力当中在满城的火药库屋顶,做点手脚。
确保到了梅雨季节,屋顶会漏。
而且是内部渗漏,直到墙体发黑,才会发现。
想解决这个问题,除非推倒重建!
胥江码头生意兴旺,每日来往的商船已经超过了150艘。
空置许久的仓库,终于迎来了无处可堆放的欢喜忧愁。
码头从业人员,已经超过了2000人。
以搬运工为主,另外还聚集了各类工种,从编织缆绳的,到修补漏处的,缝补风帆的,甚至是磨剪刀的。
起重机都不堪重负,只能紧急赶制了4台,安装在码头上。
虽然说,生意红火觊觎的人不少。
可一府三县的官吏,在李郁这拿固定好处的就超过6成。
按照品级,拿银子。
所以,谁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坏了规矩。
你要是想多吃一口,那别人就怎么办?
大清朝,最忌讳做这种触犯众怒的事。
所以,胥吏们虽然很贪心,却也只能自觉维护这个分赃秩序。
制定,并且能够推行秩序的人,是最大的赢家。
李郁很快就尝到了甜头,胥江码头的收入,以直线上升的速度,震惊所有人。
就连黄文运,都私下问过好几次,真有这么高的过路费?
李郁笑而不语,表示自己是个实诚人。
黄文运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朱珪是真信。
他再次温言勉励李郁,好好替官府敛财,一年半载,他必定帮忙保举一个实缺。
甚至,他还贴心的建议,不能在商业上涉足太深,否则以后定有大祸。
一个撕不掉商贾身份的人,在大清朝官场注定是走不远的。
一旦有了实缺官,就赶紧把胥江码头卖掉。
仅仅保留极少数股份即可。
其余的换成银子,土地,建个大庄园,多蓄妻妾,多生孩子,再重金聘请优秀的塾师。
若是有那个善心,再出钱修两座桥,留下善名。
要不了2代,李氏就是姑苏的正经士绅人家,书香门第。
老朱过于敦厚,言语中尽是大实话,毫无水分。
李郁都有些莫名感动,若自己没有造反的打算,跟着这朱珪混,以后在大清朝的前途还真是光明灿烂。
因为,朱珪可是未来嘉庆的帝师,前程远大。
有朱珪的厚爱,李郁行事倒是更方便了。
他把码头的收费标准,又改了。
泊位费,搬运费,仓储费,交易中介费,全部提高了3成到5成不等。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商船一点抗议都没有,老实交钱。
大清朝的商人,是最懂社会运行逻辑的一群人。
运河的缉私船,听李郁的。
府城的衙门,也照顾李郁。
胥江码头,还是附近唯一的码头。
就连苦力,都听他的。
优势如此集中,若是李郁还不多捞点,才是脑瓜子有病。
何况,虽然多交了银子,可码头做事讲究啊。没有隐形陷阱,没有私下勒索,官府也不再插足。
能安心,省心的挣钱,商人就很满意了。
大清朝的商人渴望秩序,哪怕是黑一些,强势一些,只要是逻辑明确、透明的。
用某位商号掌柜的话说:
“对商贾而言,再烂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好。”
“若是有清晰摆在台面的秩序,那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厘清了苏州段运河,李郁的目光就投向了太湖。
福康安催促加快重建太湖协的事,他早已得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这位巡抚大人想在规则之内,把自己挑翻。
只要,太湖协战船阴魂不散,天天死盯着西山岛出入船只、人员,拦截,或者追踪,抓到合理的小辫子。
然后,揪住这个小辫子不放,使劲儿拽。
最终,就能拉出一个大姑娘。
到时候,黄文运也好,朱珪也罢,也没法替自己转圜。
匆匆赶来的范京,
看完了所有情报的简报后,略一思索,就点破了真相:
“福康安显然没有发现我们要造反!他只是出于之前的惯性,想顺手把我们干掉。”
“我们绝不能让太湖协的战船重新恢复对太湖的巡航。”
李郁点点头:
“就算动用武力,我也会将战船摧毁在船台上。”
“东山团练那边,天天盯着他们呢。”
说到这里,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东山团练和太湖协营区做了邻居,中间就隔着一座小山。
在山顶,用千里镜就可以实时监控造船进度。
2天前送来的消息,营区房屋新建完毕,足有40间。
码头,也重新修建完毕。
战船,5艘的龙骨已经定型,肋架也已经固定,正在贴两侧船板,其中一艘已完工7成。
用的木材还不错,清一色的川北山区百年巨木。
范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悄悄说道:
“我岳丈抓到了一个小贼,我猜爷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人?”
“就是市面上那个系列书的作者,爷你也看过的。”
李郁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卧槽,牛头仁系列书籍的主编嘛。
最近刘千忙,没得空去查。
结果,被范家阴差阳错的给揪出来了。
“怎么会撞到你岳丈手里?”
“同行,他印刷技术不过关,就去范氏印刷坊偷师,结果就被发现了。”
“人现在在哪里?”
“在吴县大狱。”
“提过来,交给我。”
“属下遵命。”
人犯被送到后,李郁忍不住笑了。
他看过这个人的系列书籍,评价就是,脑洞大开,十分大胆。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罪吗?”
“知道,按大清律,流放宁古塔或者伊犁。”
李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家伙,刘千也在场。
之所以把他喊来,是因为接下来的计划需要情报组织的配合。
“愿意替我做事吗?”
“愿意。”
很显然,这是个聪明人,精力没用在正途。
不过写书出彩的嘛,都不太正经,可以理解。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一会的功夫。
这位名叫贾笑真的书生,就低眉顺眼的成为了李郁的下属。
从今往后,以“笑笑生”的笔名,成为李郁的宣传顾问。为造反,摇旗呐喊。
说的简单粗暴点,就是在西山岛,编写各种抹黑大清的册子。
第一个被攻击的,就是福康安!
“小贾,你是个聪明人,好好干,比你搞那些盗版书有前途。”
“是,主公。”
这书生,倒是很识趣。直接拱手称“主公”,李郁这次没有拒绝。
很快,李家军麾下的骨干,都开始称呼“主公”了。
称呼的改变,是一个信号。
一间屋子,笔墨纸砚,颜料彩粉。
贾笑真花了几天的功夫,就编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20页文字,10页插图。
就剧情来说倒是挺有噱头,而且文字老辣,想象空间巨大。
不过,李郁皱眉问道:
“为啥还是这种套路(牛头)?”
“主公,老百姓就好这口。”
“哦?”
“这些年,我一共偷偷印刷过10几本书,最后发现就这个套路的卖的最火。”
“行吧,先试试水。”
范京出面,找岳丈家印刷坊,要了10几个工匠。
在西山岛空出了几间屋子,秘密印刷。还购置了一批扬州产的纸。
在金钱的诱惑下,工匠们浑身解数,拿出了套图印刷的技术。
把插图搞的非常精美,而且是彩色的。
李郁也贡献了一张图。无他,主要是手痒。
贾笑真一看,就肃然起敬。
直呼,主公是被埋没的当世艺术天才。
这线条,这阴影,绝了。
于是这张图,被当作了封面。
书名就叫作《京城四大恶人之福尔康秘史》。
作者署名笑笑生。
500册,刘千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谨慎一些。
将其中的100册,送到扬州府风月场销售。
售价贼高,5两一本。
然而识货的客人打开一看,就两眼放光,100本全部售罄。
然后才在苏州府悄悄兜售,针对的目标群体是旗人。
小2000号旗人,居然就购买了300余本。
真敢花钱!
最后剩下的,才悄悄卖给了府城的有钱人。
买者拿回家细读,才发现这本书狗胆包天,竟然是暗指巡抚大人。
没提朝代,然而这年龄,家世,官职,甚至长相,都高度相似。
胆小的看完了就烧了,胆大的偷偷藏着,没事就拿出来阅读一遍。
插图都翻烂了。
满城,更是如此。
“与国同休”的青楼里,
这帮爷甚至公开拿出来讨论,福尔康是不是傅恒的种。
(本章完)
家有恶邻,日子难过。
闻讯赶来的苏州府差役,
在一旁袖手旁观,不敢插手。
“瞧瞧人家旗人,真讲究呐。到了满城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先打一架热热身。”
“下手是真狠,啧啧。”
“他们对自己人都那么狠,以后对咱们”
用黄四的话说:“这都是满爷,咱怎么敢管?”
黄文运坐着轿子赶到,亮出名号,不管用。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百姓们都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担忧。
扭着掐肉,偷偷地拿针扎,甚至是扇耳光,揪头发。
举着刀鞘,棍棒迎面而上。
以多敌少,付出了不少伤亡后,成功淹没了这些凶悍的索伦妇孺。
“我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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