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白莲教抛出的香饵,吞不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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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淮西汉子从靴子里抽出攮子,就想动手。

“住手。”

领头的老郑,突然叫停了厮杀。

二狗斜着眼睛,不满地问道:

“你是不是个男人?”

老郑一拱手,很正经的问道:

“小哥,能不能帮我们弟兄也引荐一下?”

“你想干嘛?”

“像小哥这样,博个富贵。”

李二狗歪着头,想了一下,阴恻恻道:

“运气不好的话,还没富贵,你就死了。”

老郑哈哈大笑:

“小哥,我这人命硬。从小没了爹娘,讨饭长大的。”

李二狗笑了,

这经历,我熟啊。

于是将短剑放回了鞘内。

掀开衣襟的一瞬间,

老郑看到了腰带上别着的火铳。

不由得一惊,暗自庆幸没动手。

这年头,

有马骑,佩火铳的人,绝对是江湖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就刚才这小子的嚣张劲,

他是真准备杀几个人。

“明日在这里等我,纳投名状。”

“小哥放心,我懂规矩。”

李二狗走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他是遵照李郁的命令,

去接应一艘重要的物资船。

前几日,有商人找上门,主动提供大批优质硫磺。

李郁梦寐以求的货。

木炭,硝石都已经实现了自产,而且产量稳定。

唯独这硫磺,是真无奈。

一直是从各处,小批量悄悄购买后运回西山岛。

而这个主动上门的老商人,

其貌不扬,自称是某位大人的代理人。

售价很有诚意,

虽然李郁摸不透这是什么路数,但是还是吃下了这块肥肉。

足足2船硫磺,纯度极高。

简直让他欢喜的想重拾涩画,抒发心中愉悦。

“老爷,天上会掉馅饼吗?”

“不管了。就算是馅饼里包着毒药,我也要吞下。”

杨云娇知道火药工坊的困境,缺乏硫磺原料,

已经是半停工状态了。

枪炮再多,没有火药也是白费。

在骨干分子会议上,

林淮生说过,他建议不要彻底淘汰火绳枪。

因为,一旦战事激烈,燧石短缺。

燧发枪就有可能陷入有锅无米的困境,

火绳枪虽然落后,可好在不怕被人卡脖子。

用于二线军队,还有堡垒防御战,是可以接受的。

2船优质高纯度硫磺,

据说是从江宁起运,进入苏州段后,李二狗就带人一路护卫。

直到抵达西山岛,才算松了一口气。

按照事先约定的价格,李郁还多加了1成。

算是给这位神秘、路子野的潘员外,一点小小的回报。

10里外,

一艘小船上,潘员外,和他名义上的女儿潘赛云,正在交谈。

俩人现在公开的身份是,

望亭镇钱士绅的小妾,和便宜丈人。

作为白莲教安插到苏州府打前站的眼线,他们是成功的。

而且,

终于搭上了李郁这条线,确认了此人的成色。

“此人购买如此海量的硫磺,必定是同行。就是那两船硫磺,可惜了。”

“哼,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潘赛云,一点都不心疼。

因为她知道,这两船硫磺即使运回湖北郧阳府,作用也不大。

白莲教,

没多少火器,几乎都是冷兵器。

他们走的路子,和李郁的路子截然不同。

李家军,是想用火力压制敌人。

白莲教,是想用人海堆死敌人。

而且,这两船硫磺,

是他们从江宁八旗那截胡的,没花钱。

这几天,

江宁八旗疯了,正在沿途追查。

这2船硫磺,是兵部拨给的。

根据沿途关卡的记录,在进入长江后,未抵达江宁码头前,神秘消失了。

船员的尸体陆续发现,没有外伤,

推算是中毒死亡。

潘赛云整理了一下秀发,说道:

“仅仅两船硫磺,就测试出了这位李爷的成色,咱们不亏。”

“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过些天,送封匿名信,给他一点惊喜。”

数日后,

刘千匆匆赶回,

见面后,就急切的说道:

“老爷,江宁八旗丢了两船硫磺,正在和兵部打官司。和咱们的货,正好对的上。”

李郁也是被震惊了,

这可真是百鬼夜行,世道不好。

“什么样的江洋大盗,如此胆儿肥?”

“属下觉得,怕不是为了钱财。”

“继续说。”

刘全轻声说道:

“这伙人的目标,应该是咱们。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劫江宁八旗的货,再卖给我们,就是试探我们的路数。”

李郁点点头:

“伱分析的很有道理,如此说来,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对。”

两人忍不住笑了,

瞧这意思,遇上同行了。

这伙子人,投石问路,马上还会有后续动作的。

“咱们就等着吧。”

3天后,就收到了一封密信。

匿名,内容很长。

提炼一下,一共三层意思:

首先,是自报家门,亮明白莲身份。

然后,是强调没有恶意,大家怀有相同的目标,推翻邪恶的清廷。

最后,是希望能够合作。

尤其是转达了洪大昌教主的善意,

白莲从不亏待朋友,诚邀天下英雄加盟,共谋大业。

骨干分子会议上,

这份信被所有人传阅,各抒己见。

范京:“不能与虎谋皮。”

杜仁:“可以有限度的合作。”

林淮生:“我们不能被白莲当枪使,他反他的,我们反我们的。”

刘武:“虚与委蛇,避免他们狗急跳墙。”

刘千:“先立威,然后再谈合作。利用得当,也是不错的剑。”

张铁匠:“我觉得,他们是看上了咱们的枪炮。”

众人一下子瞧向他,

就连李郁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张铁匠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笑着说:

“人家花了这么大的本钱,能图个啥?咱们手里,最大的王牌就是枪炮生产能力,大清朝独一份。”

他确实是说中了要害,

白莲教一直觊觎火器,苦于没有门路。

即使是渗透了绿营,所得火器也是粗陋货色,而且数量偏少。

渗透八旗,难度大。

所以,

洪教主,希望在总坛驻地卧牛村,打造一支狂热信徒组成的火枪队,直属他本人。

没有强大的武力震慑各分舵,

他这个教主,做的没滋没味。

最近,有人进献了一本前明的火器演练册,

他看的如痴如醉,

最终,他悟出了一个天才的构想:

挑选最狂热,最不畏死之教徒1000人,装备火枪,

遇敌时,高喊白莲口号,列队大踏步前进,

无论遭受多大损失,都绝不开枪,

以平静赴死的态度拥抱箭矢炮子,

微笑,

直至走到敌人面前,5步距离,才开枪。

一轮齐射,即可定胜负。

圣军不满千,满千不可敌。

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天才般的军事设想。

只要不遇上马队,

他推算着,这种打法天下无敌。

而且,天下无第二支军队可模仿。

因为,

无论是绿营,八旗,江湖同行,都找不到能微笑着迎接死亡的教徒。

洪大昌将案上的稿纸收集了起来,放入炉中。

火苗中,稿纸扭曲,

上面的各种持枪小人,仿佛也活动了起来。

他是个谨慎的人,

在计划实施之前,不想被人猜到心思。

烧毁的厚厚一叠稿纸,就是他进行军旗推演的过程。

完事后,

他才背着手,走过几道门,进入了隐秘的小楼。

这幢小楼,

处于卧牛村的中心位置,被树木掩盖。

乃是他锤炼圣女的基地。

地下室内,嬷嬷低着头汇报道:

“教主,这一批女子,太单薄了。已经死了4个。”

“无妨,大浪淘沙嘛。”

所谓的大浪淘沙,

第一关就是水刑,在口鼻处覆盖牛皮纸,缓缓倒水。

并询问,是否愿意为白莲付出生命。

回答是,则继续浇。

回答否,则视为意志不坚定分子,淘汰。

能熬过这一关,而且没死的女子,都是狂热教徒。

不必怀疑,

人类在酷刑面前,作不了假。而且,连续2天不让睡觉,意志力处于崩溃边缘。

刑罚的痛苦,会加倍。

洪大昌接过毛巾,

对着被捆在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女教徒,露出了微笑:

“你通过了第一道考验。”

“现在,本教主要考考你,其他的业务能力。”

值守在小楼周围的两个信徒,又被惊叫声吓醒了。

年长者摇摇头,将毯子裹紧,

年轻者则是歪着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小声说道:

“你说教主真的是刀枪不入吗?”

“困了,睡吧。”

“就我俩,没别人听得见,悄悄聊几句。”

“瞎琢磨,不是个好习惯。”

第二天,

年轻守卫突然消失了,不知去向。

年长者,得到了晋升嘉奖,

成为了可也支配10个人的小头目。

他跪地,虔诚的高呼教主万岁。

然而,深夜却是躲在被子里,

抖得像筛糠,恐惧的不敢睁眼。

渐渐的,

他得了一个绰号“哑巴”。

淮西帮,在二狗的推荐下,正式入伙。

投名状,很有分量。

干掉了吴县两个负责征收漕粮的大户。

漕粮征收,

有许多的猫腻,比如淋尖、踢斛、划削斛底、改换斛面、取样米、取斛面余米,以及利用米价的变化折征等手段,盘剥纳户。

清廷收1石,

到了州县,就得收1石5,

到了具体收粮的大户手里,就要收1石8。

美名曰,漕耗,漕费。

淮西帮得了指示,花了两天时间就得手了。

在夜晚,摸进大户的宅子。

干脆利落,一刀毙命。

然后留下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书信,

误导了官府的视线。

大户催粮,每年都会有好几个纳户被逼的家破人亡。

所以,

人家来寻仇,很合理。

尤其是前年,有几家纳户特别惨。

因为不愿承担过多不合理的漕粮负担,被大户买通官差,关进了站笼。

其中有一户人家,十几口人死在了站笼里。

仅有一儿子逃了,销声匿迹。

所有人都说,这是人家回来寻仇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正义虽迟但到。

大清的老百姓是善良的,他们总愿意用这些信念,修补心中这破烂的社会。

官府也没啥异议,

画影图形,悬赏捉拿人犯,其他也就没啥了。

俩大户的家眷心里有鬼,想走,

先留下一半家产,作为搬家税。

用黎知县的话说,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地富户,把家产转移到其他州县,便宜了外人吧?

这两个空缺,

由范典史推荐的人补上了。

衙门里,没人有异议。

范典史平日里对同僚大方,很讲义气。

背景还深厚,有李爷抬举,还是范氏的女婿。

知县黎元五更是懒得管这种小事,

他和李郁的合作很深,从银子到人脉,

还有自家侄子的前程,

所以一般的小事,他直接开绿灯。

犯不着得罪人。

淮西帮,悄然登上了两艘漕船,离开了苏州府。

临行前,

头目老郑,见到了杜仁。

杜仁告诉他,好好干,富贵前程都会有的。

大几十号淮西汉子,

先布置在长兴煤矿,编入火枪队训练。

暂时负责矿区安保,

后面,会有更重的担子交给他们。

漕船航行在太湖,

老郑心花怒放,悄悄询问漕船的汉子们:

“你们也是自己人?”

漕丁们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自从旧苏帮被官府剿杀,新苏帮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社会的残酷。

加上当家的谭沐光带头,

在河神庙里,当着罗祖的面,发誓效忠李郁。

盟誓,

在封建时代,还是有一定的约束力的。

大部分人敬畏鬼神。

只不过,

李郁没有加入罗教,没有漕帮内的正式地位,

是个隐忧,

幸而,他并不直接指挥漕帮,而是幕后牵线,

指挥谭沐光做事,暂时避免了很多的尴尬。

淮西帮的消失,

让王六,赵二虎名声大振。

胥江码头工人互助协会,在苦力心目中的地位扶摇直上。

不断有人要求加入,

成员数量,急剧上升到了1300余人。

按照李郁的授意,

王六定下了几条规矩:

凡协会成员,被外人欺负了,在场其余成员均有出头的义务。

协会有义务为成员所遭遇的不公待遇,出钱出力,出面交涉。

成员有义务,响应协会提倡的事务。

以上三条,

凡是违背者,当驱逐出协会,成员不得与其再有任何接触来往。

起初,

他还有些担心,规矩会不会过于激进,严苛。

宣读后发现,这帮苦力响应热烈。

眼神里的兴奋,拥戴都是真的。

他们苦于自己的境遇,没有办法改变。

现在,

有了一个自己的帮派,能不拥护吗。

苦力们是没文化,没钱,但是不代表没有作为人的本能,趋利避害。

他们长期在社会底层,

被差役,工头,混混欺压,知道底层生存的逻辑。

一团散沙,只能被人按着打。

在大清朝,没有兄弟寸步难行。

有了组织,就不一样了。

李郁在听到王六汇报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这速度,有点快啊。

“坐吧,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每月举行一次聚餐,增加凝聚力。不过,这个需要李爷的慷慨解囊。”

“哦?”

“我会告诉所有人,聚餐的费用是李爷您出的。让他们对您感恩戴德。”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只要是能为天下穷苦汉子做点事,我都愿意。”

王六说的很真诚,眼神清亮。

这让李郁心中一愣,说不出来的滋味。

笑着问道:

“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您不同于其他豪强,能理解庶民,愿意和穷哈哈们分享。您是有大志向的人。”

“好,你去吧。”

王六走后,李郁立即唤来了一名亲卫:

“把赵二虎给我找来。”

赵二虎,长兴煤矿矿工。

全家死于矿主之手,属于造反意志坚定的一类人。

相比王六的冷静,缜密,他更直接,冲动。

他走进这间茶楼的时候,是有些不安的。

“二虎,还没吃饭吧?”

“是。”

“光喝茶水哪够,送几盘点心上来。”

慢慢的,赵二虎的心神就放松了。

不再拘束,有问有答。

李郁有一种天生的本领,取信于人。

他微笑聊天的样子,在赵二虎心中就像是自己的大哥一般亲和。

“你觉得在矿区好,还是在这边好?”

“这边好。天天在地面上做事,能晒得到太阳。”

“是啊,下井黑漆漆一片,艰苦的很。”

赵二虎咽下一口枣泥糕,说道:

“其实,我还怪想念矿上的弟兄。”

“这好办,我给你放三天假,你回去一趟。”

“那太好了,谢谢李爷。”

李郁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爷当然是好人,大好人。”

赵二虎放下茶碗,

用袖子抹了一下点心碎渣,郑重说道:

“官府残暴,士绅黑心,这大清还不如前明。”

“要不是李爷仗义出手,长兴煤矿几百号弟兄,现在都成了鬼。”

“我知道,李爷你要造反。”

李郁笑笑,示意他小声点,问道:

“我要是造反,你怎么办?”

赵二虎压低声音,眼神兴奋:

“我跟着你造反。剁了那帮狗官,还有士绅老爷。”

“好,有志气。”李郁赞叹了一句,又问道,“你家人的后事,办的风光吗?”

赵二虎愣住了,眼眶发红:

“两卷草席,埋了。”

“不行。我给你25两,你去买两口棺材,雇些吹鼓手,把身后事办的风光些。”

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

哭的不能自己,李郁也不出声,

等他哭够了,才扔给他一条手帕,说道:

“待你把白事办完,我给你寻了一个好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