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打扫战场,
第5军团陆续控制各官署、官仓。
绿营降兵数目太多,一时间无法统计。俘虏营里人满为患。
苗有林感慨:
“这么多张嘴,每个月喝掉的粥都能装满一个金鸡湖吧?对了,咱们抓了几条大鱼?”
“禀总指挥,广州将军富敏战死,广州知府自尽。督抚皆未捕获。”
“悬赏,全城搜捕。”
“遵命。”
很快,
1名急于投诚的本地书吏指出天字码头是个纰漏,他看见很多人朝南跑了
苗有林一听就炸了,
亲自带兵赶往位于广州城南、珠江畔的天字码头。
距离江畔1里,就看见一群人惊恐的往江水里跑。
“快,截住他们。”
2个连的步兵立马端着燧发枪发起冲锋。
鲜有抵抗
除了部分人跳入珠江游泳求生,其余人纷纷跪地投降。
当场俘虏300余人。
其中多是本府官绅。
远处,
南澳镇的几艘快蟹船,默默旁观着这一切。
有兵丁询问:
“守备大人,我们要不要靠过去炮击吴军?”
“糊涂,吴军是那么好惹的?你信不信我们靠近,人家就把大炮推出来了。撤!”
苗有林亲自审讯俘虏,得知了一个遗憾的消息。
城破之时,有俘虏亲眼目睹两广总督伊尔杭在侍卫的簇拥下登小船跑了。
珠江水系,四通八达。
没有方向,无法追索。
李郁对此倒很淡定,
江宁、广州都是大城。
破城容易,要想把所有大鱼一网打尽那是不可能的。
甭提吴军战兵辅兵加起来不足3万,就是10万人也做不到团团包围。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字题,即使是落榜艺术生也能计算出结果。
如果李郁没记错的话,
历史上,
乌泱泱的湘军攻破天京,幼天王这么重磅的人物依旧逃脱了。
所以,
两广总督只要想逃,就一定能逃得掉。
“传令全城,悬赏捉拿前清官吏将佐,以及隐匿在民间的绿营兵。”
入城后的工作千头万绪。
收治伤员、军功造册、清点损耗、封存府库、抓捕要犯、甄别俘虏、修缮城墙、以及传檄全省。
第5军团所有军官都忙的脚不着地。
各项工作,最终汇总交至秘书处。
由秘书处归纳后再送至陛下案头。
李郁每天就负责吃喝、巡游。
收集了4位民间粤菜大厨,准备带回苏州府充实御厨班底。但没有收集民间女子
广东巡抚赵士生,落网了。
城破时,他挨了溃兵一刀,腿脚不便,没逃得掉。
后藏匿在一户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士绅人家养伤。
举报者,
是士绅家的丫鬟。
成功拿到了赏银200两,和青梅竹马、人高马大的护院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广州城中空荡荡的番库,令人恼火。
李郁冷静琢磨后,
下达了一道略带争议的旨意:
“大军入粤,凡遇抵抗之城池,破城后,为示惩戒,处决城中所有官佐士绅,女眷为奴,家产抄没,但不杀百姓。”
“凡主动开门投诚之城池,所有官绅一概保全,不予追究。”
“此令,从广州开始执行。”
“传檄全省。”
清廷挑起土客之争,恶心李郁。
李郁反手一招,
让各州县的官府和士绅无法站在一个战壕内,互相提防互相警惕。
士绅官府一条心,城破,吴军名正言顺诛杀异党,抄出军费。
士绅和官府干起来,士绅献城,吴军赢。官府干掉士绅,然后再被吴军破城,吴军还是赢。
总之,
这就是阳谋,无论对方识破与否,李郁都是赢。
又经李郁批准,
启用了“因涉走私”被清廷关在大狱当中的3名书吏、7名衙役。
这10人感激涕零,
当场割辫,发誓和清廷势不两立。
在他们的协助下,
抄家工作,抄出了新高度,光是清查出“非本人名下”田土宅院的数量就令人叹为观止。
只能说,
我大清给的太多了。
地方士绅积极拥护清廷,可以理解。
尝到甜头后,
李郁恍然大悟,敢情抄家是个细致活儿。
以前抄的太粗糙了
不知道有多少隐蔽财产被遗漏掉了。
而这些无主财产,
普通人不敢碰,也不敢觊觎,慢慢的就不知落入何人之手了。
抄家,
必须用绝户网,还要有本地向导。
这10名“被同伙抛弃的炮灰”为了好好表现、争取进步,反复的拉网。
拉出了很多漏网之大鱼。
例如,
内务府的产业,广州周边5座庄园、12座布庄、2处山林。
亲王、郡王、军机、京堂们也各自有产业,规模不一罢了。
最近刚被提拔的秘书处侍卫领班,陆舟,递上册子道:
“陛下,逆产数据又刷新了。”
最近,
逆产规模,与日俱增。
如果都折合白银的话,起初抄家只得了410万两,如今这个数字已变成了1444万两。
李郁忍不住问道:
“会不会有误伤?”
陆舟摇摇头:
“禀陛下,庄园、山头、码头、矿山、宅院、美姬、戏班子,这些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可能拥有的,就算下面的人想误伤,也没有机会。”
“但是35万亩良田,11万亩桑田当中或有瑕疵。臣想贴出告示,若有误伤,百姓可至知府衙门,凭地契拿回。”
“准了。”
李郁靠着椅背,闭眼思考。
光抄官吏士绅的家,就高达1444万两。
100多年前,
清兵屠广州把士绅和百姓一起抢了,大小通吃,尽展野蛮人嘴脸。
这么比较起来,
自己确实很文明。
李郁,更倾向于抓大放小。
以18世纪我大清的国情,小民能有几两银?
抄100家官绅,能抵50万户、100万户小民的家资。
想带这里,
他心血来潮,翻出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郑重写下:
“从发起方的角度来看,战争——本质上是一桩生意,符合生意的所有要素!”
“一场失败的战争,注定血本无归。一场成功的战争,必定一本万利。”
写完,合上。
广州是华南第一重镇,官绅商贾吏员无数。
李郁成立了“清查逆产工作组“,自任组长。
苗有林、陆舟、薛辰等人为副组长,分属不同系统,互相牵制。
抄家工作开始下沉。
城内的胥吏群体被一并干掉。
胥吏们见过大世面,拉拢不易,胃口很大。
趁着师出有名,
一口气把广州城打扫干净。
吴国如今羽翼渐丰,对于“不识时务者”不再过多怀柔。
旧官吏士绅阶层,要么传檄而定,可保证其家产性命。要么就连根拔起,不留情面。
总之,
留给南方官绅的时间不多了。
抓紧时间。
选边站。
随着摊子越铺越大,
李郁逐步产生了一种担忧。
前清廷相关人士在吴国朝堂内的比例太大、影响太重。
这是一股值得审视的力量
倒不是担心他们敢跳出来反对自己。
而是李郁笃定,
这些人在骨子里并不认可吴国目前的路线。
只是因为,
他们敬畏自己,不敢不忠,所以认真的执行自己的意志(哪怕内心不认可)。
就目前而言,
其实这些人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就够了。
但是,李郁时常提醒自己要小心。
关键时刻,
要小心反噬
千万不能低估了这些人精。
以大清基数庞大的“养蛊罐”,能混出头的普通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最近,
民间偶有建议修改文官考试,至少让儒学和新学并列的声音。
吴廷对此不置一词。
冷处理
李郁判断,
很多重臣虽未开口,但内心或许是赞成的。因为他们都是科举的重度参与者、明显受益者。
怎么可能轻易否定自己的过去呢。
随着权势与日俱增,李郁和臣下也渐行渐远。
他已经不太可能和某位心腹大臣讲过多的心里话了。
君王,
必须深藏不露。
“皇权只在十步之外,千里之内”——这句话里的距离可以是物理的,也可以是心理的。
或许有人说,
不如当初就别用他们。
或者你现在悔改也不迟,将他们赶出朝堂,换上一批更可靠的。
想法很好,但是不现实
正治不可能非黑即白,更不会惯着理想化。
封建时代,
把这帮有文化的人全部排除在外,到哪儿找识字的?
总不能,
文官学校从识字写字开始教起吧?
而且,
不为臣下,即为敌人。
今日,吴国敢摒除这些人。
明日,清廷就会大力启用这帮人。
不要指望什么仁、智、礼、义、信。
大家都是嘴上说说罢了,不会真以为朝堂诸公都是腐儒吧?
退一万步讲,
就算拉出一帮“仗义屠狗辈”接替“无良读书人”,就能海晏河清吗?
读书人靠不住!
屠狗辈一样靠不住!
说的直白点,是人性靠不住。
皇家海军的“击沉敌舰奖金”制,可以参考。
每击沉一条敌船,根据其造价金额,海军部拿八分之一,舰长拿四分之一,高级船员平分八分之三,普通船员平分四分之一。
朝堂=海军部。
李郁掌管海军部,大臣们是舰长,署长是高级船员,各路豪强是普通水手,普通百姓是造船厂的工人。
上船后,
大家利益、目标一致。
搁置矛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前方奏凯,
后方的普通百姓也跟着欢呼雀跃,船厂生意蒸蒸日上,造新船,修缮旧船,拆解俘虏的敌船。
生意好,工钱就发的多。
让所有人都自愿的支持现行规则,让所有人都能从中获益。
规则明确,动力足够。
迈入老年的李郁才能悠闲地转着地球仪,
叮嘱一旁的16岁军装女副官:
“通知江南造船厂,寡人的5000吨皇家蒸汽游艇水线以上全部镀金。尤其是主炮,一定要金光灿灿”
“寡人体面了,帝国才会体面,3亿百姓才能体面。”
愿景美,但遥远。
制衡才是永恒的。
李郁不会随便动那些在吴国中枢任职的旧官。
但是,
从此刻起,
会尽量冷落来自新占区域的旧官佐们,尽量不给他们深度参与吴国朝政的机会。
冷落,不能太明显,否则会带来大麻烦。
李郁这个司机只能不露声色的小角度调整战车方向,尽可能不让精明的乘客们有所察觉。
广州城外,
一处道路工地,
面对诸多新上任的年轻文官,
李郁慷慨激昂:
“战端一开,各地无家可归的百姓数量激增。你们当秉承以工代赈的原则,不要怕花钱。”
“广州是华南重镇,贸易集散地,务必要尽快恢复秩序。尽快消弭兵灾、匪患、疾病。”
突然,
他停住了脚步,
盯着几个可怜兮兮的孩子,问道:
“这些是?”
“回陛下,都是些孤儿,在工地上干点轻活换口饭吃。”
陡然间,李郁萌生了一个跨度漫长的计划,
低声嘱咐:
“将广州周边的6岁以下孤儿集中安置,养到12岁,安置到各个工厂做工。这笔钱,寡人出。”
“陛下仁厚。”
在场众人皆面露敬佩,只当是陛下想积德行善。
其实,
李郁压根不信。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
如果善恶和寿数真有关联,那许多人在胚胎成形的那一刻就应该无了。
世事运行的程序,
我们无法探究,所以敬畏的称为“命”、“天意”。
这套程序绝对和善恶没有一丁点关联。
数天后,
来了一位秘书处侍卫,
要求孤儿营的负责人在3月内完成甄别,从中筛选出体魄健康、相貌清秀的孤儿100人。
其中,男童应不少于80人。
负责人很为难:
“钦差大人,有的娃娃年龄太小,什么都不知道。小的无法造册”
“谁让你造册的?你只需将人筛选出来即可。”
“是,是。”
这些3岁到6岁的孤儿好似落叶叶随波漂流,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由陛下的3位义女出面,在湖州府长兴县毗邻太湖的山中,悄然建起了1座规模很大的学校。
门口高悬御赐牌匾:
义庄!
从此,籍籍无名,好似隐居。
义庄的孩童每半年就新增一批,来自天南海北。
他们唯一共同点是年龄小,几乎不记事。
名字全部是后取的,籍贯统一告知是苏州府吴县人士,父母早亡。
义庄和外界几无来往。
除了,
教师会轮换,有固定的,有不固定的。
义庄5里之外,
筑起了一圈半人高的篱笆,挂上警示牌“皇家猎场,禁止靠近。”
50名受伤残疾的士兵担任外圈护卫。
他们被赐予房屋、妻子,领取相当于原月薪的7成,并被告知这是一份终身制职业。
这里的经费,全部来自皇家。
这里的教材,是李郁亲自挑选的。
这里的房屋、道路、设施、服饰用品,是李郁亲自设计的。
只不过,
从建成之后,很久很久,李郁从未亲自踏入这所学校。
只有陛下的半身戎装画像悬挂在每个教室内最醒目的位置,微笑注视着这些记忆被重新塑造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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