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兄弟俩原来关系很好。哥在街上。弟在乡下。
一次哥对弟说:“弟呀,我们兄弟也不多,还是搬在一块住吧,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打点行装,举家搬迁到了小镇。
最初的那段时间,兄弟俩相敬如宾,妯娌俩也和和睦睦,孩子们更是打成一片。哥有好吃的总是端给弟家一些。弟有好东西总是分一些给哥家。孩子们更是你来我往,不分彼此,亲密无间。
两家的关系,就像一条抛物线,抛得越高,往下跌的弧度就越大。
忽一日,兄弟俩都觉得和对方交往很吃亏。于是便择出对方的一大堆不是来。
哥说:“人真是可杀不可救,吃了果实忘了树!当初要不是我帮你搬到街上,你能有今天?哼,搞生意赚了俩蹦儿,就尾巴翘上了天!”
弟说:“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给你恁多好处你咋记不住?哼,不就是我住你的两间破房子吗?还想让我把你竖成活佛爷!”
后来兄弟俩发展到谁也不理谁。
哥有好茶再不让弟去品尝。
弟有好酒再不请哥来共饮。
妯娌俩见了面,更是“噗噗”啐着唾沫,有时隔着墙还和尚骂秃子,旁敲侧击。两家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
后来因为陈谷子烂芝麻的琐事,两家还大动“干戈”,大打出手,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弟一气之下搬走了。
弟口口声声发誓再不认这个哥。
哥叫叫嚷嚷发誓再不认这个弟。
可是隔了一段时间,哥又思念弟,弟又想念哥。两人都在心里痛悔不已,都觉得对不起对方。兄弟俩不约而同又走在一块。
哥说:“弟呵,你甭和哥计较,你还是搬到哥这里住吧,哥决定把房子卖两间给你!”
弟说:“哥哇,你甭与弟一般见识,都怪弟不好!俗话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普天飞!不管咋说,我们毕竟是同一奶嘴子吊大的。”
两兄弟虽没搬在一起,但关系却比以前更密切。
一绺白发
我喜欢A不光是因为她有一个蜜桃似的小嘴,娇态可掬的脸蛋,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绺白发。
那绺白发隐于她额前的鬘发里。
乍与A谈恋爱时我并没注意到这点。一次我掠开A的头发吻她光洁的额头,猛然发现这个“新大陆”。那绺白发,如帛似雪,纤尘不染,和周围的青丝泾渭分明,相映成趣。那绺白发总使我联想起一只温驯的羔羊,A却忧心忡忡地说那是一种病,脸上飘起几分黯淡的神色。仿佛这白发将给她带来什么不祥的征兆,瑕将掩玉似的影响她的形象。
然而,我一见到A就依依不舍地捋着她那绺白发。A却总是遮遮掩掩。有几次,她要我陪她到理发店里染染发,都被我坚决地阻拦了。
我说我喜欢你这绺白发。
A说你骗人!你是为了安慰我!
我说这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A这才没进理发店。
后来我们结婚了,A也没再提染发的事。我依旧自得其乐地欣赏她那绺白发。她则撒娇似的把头埋在我怀里,任我如数家珍似的一根一根理着。妻之温顺罄竹难书。婚后的生活实在是太风顺了,没打一次架,没拌—次嘴。这样的日子倒使我们感到生活像一泓湖水,平静得不起丝毫涟漪,又像一日三餐没有油没有盐没有酱没有醋的饭菜,缺滋少味得令人难过。
一天妻子对我说,这样的日子实在让人感到憋闷,我们还是吵一架吧!
我不经意地甩一个响指说随你的便。我知道妻子和我“吵嘴”纯粹是为了使我们平静的生活平添一丝波澜壮阔。“但我们吵过之后,要立即和好如初。”我事先声明,深怕弄“巧”成拙。
妻子点一点头便满口应承。我想了许久,都没择出妻子的不是来。找不出“突破口”不行。最后我决定从她额前的那绺白发入手。我一脸正经地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这绺白发忒不争气了!”
“俺就知道你是个伪君子!”
“其实我当初压根儿就不喜欢你这绺白发呵!”
“你?真卑鄙!”
“其实卑鄙的并不是某一个人,关键是我们不能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活!”
“你……俺瞎了眼呐,你欺骗了俺几年哪……呜呜……”
没吵几句,妻已经动情地哭了,捂着脸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妻真是个好“演员”,很快入“戏”,声情并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很为我们的第一次吵架“成功”而欣喜,沾沾自喜于自己引出的这段精妙的对白“台词”——它是多么震撼人心哟!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等待,然而妻子一直未回。我不免心虚起来,四处搜寻,按照“剧情”……我来到大街上,妻果然倚在一家大美容厅的廊柱下,耸着肩膀,抽抽噎噎。我走过去拢着她耳际的散发,发现她额前的那绺白发不见了!
真没想到妻子把我们的假戏真演起来。回到家我大病一场,几顿饭没吃。
一天,我再一次要找那绺白发时,妻低低地对我说不要再盼了,她说她吃了一种专治白发的最新特效药。
尽管她对我比以前更温存,我总觉得我的心中缺少一些什么。那是一大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