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馥先生
什么?春初馆有了新的馆长?
顾承欢的失望简直是不溢于言表,可是让她更绝望的还在后头。
只听见诸葛先生幽幽地道:“春初馆的馆长如今是兰馥先生。”
兰馥先生?兰馥先生……
名字有些耳熟。
顾承欢反复念着兰馥先生的名字,她的呼吸一滞,迭声问道:“兰馥先生……可是……可是王七郎?”
“小姑娘有点见识,没错,兰馥先生便是王家七郎,老夫最得意的门生……之一。”诸葛先生眯着眼睛,骄傲之情不溢于言表。
不同于顾承欢的失望,顾如海倒是显得十分高兴,“七弟到靖国书院教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怎么没人通知我呢。”
顾如海都忘记王老太君是如何讨厌他的了,当初王妩娘要嫁给顾如海王老太君也是死活不同意,但是终究是拗不过王妩娘,将女儿嫁给了他。
若是知道她的死因,恐怕王老太君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再坚持一下吧。
如今若不是有顾承欢兄妹,王家与顾家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哪还会有人通知他呢。
这般想着,顾如海的笑容淡了一些。
诸葛先生继续道:“七郎虽然是你们的琴师,但学问可一点不必温先生差,你们要多多向他学习才是。”
“爷爷!兰馥先生来了!”
正当诸葛先生开始给顾承欢兄妹训诫时,方才那个呱噪少年的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敞开的门扉处行来一位白衣翩然的男子。
他的眉眼俊秀,五官温润柔和,远远望去好似一张水墨画一般,让人觉得舒心且又清新。
“早听母亲说坤儿、福儿要来靖国书院,不成想竟是姐夫亲自送他们来。”
一见到王七郎,顾如海便想起顾李氏肚子里的孩子,一时之间有些怔忡,“七弟来了……”
王七郎笑得如沐春风,似乎没有察觉到顾如海的窘迫一般,到底还是提起了最让他难堪的问题,“家中夫人可好,听说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快要临盆了吧?”
顾如海额角的汗水就那么滑落下来,就算王妩娘在世的时候,每次面对这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少年都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的脸色慢慢涨红,半晌才憋出两个字,“还好,还好……”
王七郎但笑不语,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顾如海局促的表情。
他身着一袭宽大的白袍,走起路来衣袖翩然,好似蝴蝶的羽翼一般。修长的手指持着一卷竹简,另一只手则抚上顾承欢的发心,却不成想被她蹙眉闪过,一脸的不悦。
王七郎愣了愣,有些泛白的唇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小丫头,还挺会记仇的嘛。”
不但会记仇,还会找你寻仇,等着瞧!
顾承欢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
这一幕落在顾如海眼中,立刻觉得有些挂不住脸。
一双儿女也太不争气了,儿子刚到门口便和人家主人打了起来,女儿又是这般没有礼貌,让他远宁伯颜面何存?
怒从中来,顾如海厉声道:“坤儿,福妞,还不快见过七舅舅!”
顾承坤一愣,连忙道了声坤儿见过七舅舅。
顾承欢却像是闻所未闻一般,依旧将视线撇到一旁。
顾如海有些恼了,王七郎却浑不在意地道:“算啦姐夫,我算是得罪了你家这位混世小魔王了,不必为难她。你和诸葛老头聊着吧,我先带他们去春初馆了。”
“说人家是混世小魔王,我看你才是大魔王!混小子!”诸葛先生吹胡子瞪眼,眸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王七郎大笑了两声,便要转身离开,顾如海却在这时开口道:“等等,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七弟……”
王七郎转身,笑问道:“何事?”
顾承欢瞥见父亲看向自己不舍得眼神,瞬间就明白他要说什么。可是再见到李明磊的时候,她一度连靖国书院都不想继续呆下去,此时再加上一个王七郎,她还有勇气宿读吗?
在顾承欢犹豫的一瞬间,顾如海已经开了口,“福儿想要在靖国书院宿读,不知……可不可以?”
此时顾如海简直是心如刀割,想到女儿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离开家,他便觉得心头堵得慌,可若真要他对顾李氏做出什么,他又觉得万分不忍,毕竟那个女人曾经为他吃了那么多苦……
如今只要福儿高兴,就算他再不舍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打定这个注意,顾如海义无反顾地提出这个有些荒唐的提议。
一时间诸葛先生的小竹屋安静的鸦雀无声,就在众人沉默时,那个呱噪的声音却又冒了出来,“好耶!终于有个能日日夜夜陪着我的小美人了!”
一瞬间,顾如海的脸色黑了下来。
什么叫日日夜夜?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诸葛先生也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孙子气歪了嘴,怒声骂道:“混小子!十遍的《论语》不够你抄的!那就再补抄二十遍!写不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也不准出这扇门!”
杀猪一般的叫声响起,可那呱噪少年还是扁着嘴去抄他那三十遍的《论语》,临退下之前,似是小媳妇一般委屈地看了看顾承欢。
然后不知那脑子里是想到什么,立刻笑得十分猥琐,嬉皮笑脸地便去了里屋。
诸葛先生又骂了几句。
这才气喘吁吁地咽下一盏茶,“你是说这小姑娘要宿读?不行不行,若是这小子还行,姑娘家的宿什么读!能认真把春初馆读下来,就要烧高香了!”
这语气明显是瞧不起姑娘家。
顾承欢本来还在犹豫,可是听了诸葛先生这话,立刻便打定了注意,无论如何也要住下来。
李明磊又怎样?王七郎又怎样?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的顾三娘!兵来将挡土来水淹,她就不信自己还能再栽在他们的手上!
况且李明磊,就算他不主动送上门,她也一定会找上他,如今岂不是顺水推舟了。
她,为什么逃避?
“诸葛先生这么说就不对了,难道安平郡主能宿读,我就不能了吗?难道安平郡主不是姑娘家吗?”
一句话噎的诸葛先生吹胡子瞪眼,“你如何能与安平郡主相提并论?”
顾承欢也是丝毫不退让,“为何不能与安平郡主相提并论,难道她是皇亲国戚就可以宿读,我是商人的女儿就不可以吗?”
诸葛先生是出了名的反对门第观念,哪有半分瞧不起顾如海的意思,被顾承欢这么一解释,倒真是扭曲了他本来的意思。
他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王七郎却在这时开口道:“老头,就让她宿读吧,待会让阿钰到安平郡主那儿送个信儿,与她同住吧……”
“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正好也是个伴。”王七郎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转身。
顾承欢这才想到,安平郡主之所以来靖国书院宿读,是不是为了与王七郎幽会啊?若是的话,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想起那个鲜衣怒马的红衣女子,顾承欢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安平郡主看起来很好相处,可毕竟和端阳郡主流着一样的血,难保她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会怨恨自己……
本来想着有安平郡主这个例子她便可以顺利到靖国书院宿读,可现在她才觉得自己似乎太多事了。
那名唤诸葛钰的少年欢天喜地接过习秋和宝笙手中的行囊,乐呵呵地带着她们朝庭院的更深处走去。
顾承欢只能跟在王七郎身后,去往春初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