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
她们在密谋怎样对付顾承欢的时候,一个老妇也偷偷尾随在顾承欢身后,跟去了蝶华庭。
这是远宁伯府的一处池塘,池塘里开着娇艳欲滴的荷花。
虽是娇艳欲滴,但因这明晃晃的大太阳,却是无人欣赏的。
因此,这一处成了府中最僻静的地方,也是暗中勾结,杀人灭口的最佳场所!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顾承欢忍不住握紧衣袖下的拳头。
她转身望着身后那一抹迟迟不肯现身的褐色人影,虽然恨极,却还是笑眯眯地低唤道:“古嬷嬷,这么一路跟着三娘可是有话要说呀?”
清脆的声音响起,古嬷嬷心头一凛。躲在茂密的花枝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是一想到那死丫头在老太太面前说的话,她连忙挤出一脸褶子走了出来,“哎呦,这不是三姑娘吗?这大热的天儿,快擦擦汗吧!”
老婆子没话找话,掏出衣襟里一块灰不溜秋的帕子,就要上前为顾承欢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
荷叶却闪身拦在顾承欢身前,没好气地叫骂道:“去!你这老货没尊没卑!少用那脏东西碰我家小姐!”
因着顾承欢向来对老太太不尊敬,对她身边的仆人更是没有好脸色。况且这古嬷嬷还多次对顾承欢用刑,顾承欢见她一次便打一次。
连带着荷叶也仗势欺人。
也正是如此,古嬷嬷才进退两难,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来找顾承欢。
可是她赌不起。
有句话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可她做了,还不止一次。
头两次背着老太太收了顾李氏的银子,她还有些忐忑。可几次下来发现,这顾三娘真是倔的可以,宁可吃苦受罪,也不肯在人前掉下一滴眼泪。更别提自己对她用私刑的事了。
人都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可她第二日就能跳起来和老太太对着干。
古嬷嬷乐得在背后看戏,还有银子收。
可这一次顾承欢整整躺了三日,安静地让人害怕,一露面更是惊得众人瞠目结舌。
本来古嬷嬷就心虚,一听她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自己的名字,又窥见那诡异的笑容,更是让她在心里确定。
顾三娘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一定是知道了顾李氏在背后捣鬼!
她们反目成仇倒是和她没有关系,可若是波及到自己,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她替顾李氏办事……
古嬷嬷狠狠打了个寒噤,根本顾不上与荷叶置气,反而低声下气地自打几下,“是老奴逾矩了,三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种事情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顾承欢看了看身后的荷叶,却气定神闲地扫了古嬷嬷一眼,笑着道:“有话嬷嬷就在这里说吧,荷叶是自己人。”
看着眼前这个獐头鼠目的老妇,记忆中她虐待自己的画面已经久远,可见到她的样子,顾承欢还是觉得背上的针孔如锥心一般的疼!
这些伤过她!害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她要有耐心!
顾承欢瞥过眼不去看她,以免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但这动作在古嬷嬷看来,就是顾承欢对她不耐烦了。
看了看她身后的荷叶,又瞧了瞧寂静无人的四周,只能硬着头皮,腆着脸上前,“三姑娘啊,从前都是老奴的不对,您若是有怨,就打老奴几下出出气……”
打几下出出气?真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
凤眼一挑,顾承欢故作惊讶状,“呀!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也是为祖母办事的,祖母教训孙儿哪里用得着您道歉呢?应该是三娘不懂事,还一直怨恨您老人家呢!”
听了顾承欢的话,古嬷嬷额角细密的汗珠已经变成了豆大,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甚至来不及去擦拭,就差没跪在地上摇尾乞怜了,“三姑娘啊!您可别再说了,老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您……您就看在老奴伺候老太太这么多年的份儿上,给老奴个痛快话吧!”
倒是个急性子,也不知道顾李氏怎么会找上这样的人,兜不住事!
看着池塘中盛开的娇艳荷花,顾承欢眯着眼睛对古嬷嬷笑道:“嬷嬷呀,祖母素来最喜山茶对不对?”
无端提起这茬,古嬷嬷神色一凛,迟疑地点了点头。
顾承欢又笑道:“记得上次父亲回来时给我带了一盆珍品山茶,叫什么什么琥珀凝翠,那花瓣啊是碧绿色的,极为罕见,你说祖母若是见了会不会喜欢?”
提起那盆琥珀凝翠,古嬷嬷就想翻白眼。
那哪里是给这丫头片子的,明明是老太太大寿,老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寿礼。谁知这小祖宗非说她娘亲也喜欢山茶,鬼哭狼嚎地就要那盆琥珀凝翠。
老爷素来疼爱她,又听她提起亡故的爱妻,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老太太气的差点翻白眼,却不能在老爷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喜欢这个孙女的真实想法,心里滴着血,主动将琥珀凝翠让给了她。
结果这小祖宗却将那盆价值千金的琥珀凝翠摆在了母亲的灵位前,等老爷走后,老太太命人暗中取走,竟发现这祖宗早已将花瓣一片片揪下,只剩下光秃秃地花枝杵在花盆中……
此时听她突然提起,古嬷嬷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接话。
纪芙却忽然露出娇憨的笑容,迈开脚步朝夏芙园的方向走了过去,“待会嬷嬷就将那盆琥珀凝翠带给祖母吧,就当我从前不懂事,向她老人家赔罪了。”
“这……这不好吧,既然是表孝心,还是三姑娘自己送去吧。”古嬷嬷眼珠子一转,婉拒着。
谁知纪芙的脚步却忽然停下,扁着嘴委屈地道:“嬷嬷也知道那盆山茶的来历,若是由我带过去,祖母指不定会怎样生气呢!”
她幽深的瞳孔微微地缩了缩,散发出一种危险的讯息来,明明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嬷嬷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让三娘出气,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况且这是一件有功的事呀,祖母见了一欢喜,定会给嬷嬷打赏的!”
小忙?有功?她若是将这盆琥珀凝翠搬过去,那不就等于告诉纪李氏,自己背叛了她吗?可若是不搬……
古嬷嬷被纪芙的目光盯得冷汗涔涔,她低下头不停在心里盘算着,就算纪李氏知道了也不敢将她们暗中勾结的事告诉老太太,但眼前这丫头片子却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权衡利弊,古嬷嬷咬牙答应了。
随着纪芙去了夏芙园,果然在她的寝房中见到了那盆琥珀凝翠。
看来她从前毁掉的那盆是假的。
古嬷嬷怀中捧着山茶,恨不得立刻飞出夏芙园。
纪芙却坐在芙蓉椅上,端起案上上好的碧螺春,优哉游哉地说道:“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可要多替三娘美言几句才是。明日请安,三娘定是要问问祖母是否喜欢。”
就是说她连半途找人端过去都不可以,这小蹄子摆明了是让她彻底昭告天下,自己已经是她的人了!
古嬷嬷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挤出一脸褶子,笑着应承。
纪芙一挥手,荷叶信步走来,将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放在古嬷嬷的手中。
古嬷嬷下意识用手颠了颠,心中却是一惊,这三姑娘小小年纪出手竟是这般阔绰!这可是她在老夫人那里连想都不要想的富贵,就连夫人都差着一大截。
打一巴掌再赏个甜枣,而且这个甜枣她舍不得不吃。
刹那间,古嬷嬷那张老脸上便堆出一层层褶子。再无半点抱怨,笑着离开了夏芙园。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荷叶脸上露出一丝鄙夷,“这老货也太贪婪!连推都没推拒一下!”
贪婪?说起贪婪谁还比得上纪李氏呢?将她纪府搅得鸡犬不宁、家破人亡不说,连她无辜的珍姐儿也不放过!甚至利用小小的她谋算自己那泼天的嫁妆!
不用说她也能想象得到,李明磊就算将她害死又如何?纪五娘就算做上了正房又如何?他们不过是纪李氏一颗棋子,那嫁妆到最后一定还会落入她之手!
比起那填不满的无底洞,古嬷嬷这点贪婪又算得了什么呢?
纪芙冷笑一声,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