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主求荣

顾老太太本来见到顾承欢是一肚子火，但她更不待见顾李氏。

这两个人一向狼狈为奸地将她气个半死，如今彼此反咬一口，倒是让顾老太太十分畅快。

连带着对顾承欢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三娘，你可是知错了？”

顾承欢低眉顺眼，“知错了，从前都是三娘的不是。古嬷嬷的教诲，三娘都记在心中了……”

“哎呀！你这个老货怎地连茶都端不好！”

顾承欢的话音刚落，那边顾老太太便尖叫出声。

顾承欢缓缓抬起头，果然对上一双慌了神的眸子。

也更坚定了一个事实，给自己施针刑的果然不是老太太！

哼哼，顾李氏你这招借刀杀人用的可真是妙啊！可怜曾经的顾三娘白白替你当了靶子，还傻子一样地相信你！

到底那时候的自己为何会如此信任她呢？

回忆着顾李氏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顾承欢发现她在模仿娘亲，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隐隐都带着王妩娘的影子。淡淡的，既不会引起她的反感，也能让她打心眼里接受……

可如今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天真懵懂的顾三娘了，这一次没有了自己的帮助，看顾李氏还如何在远宁伯府兴风作浪！

顾承欢很快收回视线，垂下漆黑的眼眸一副柔顺乖巧的模样。

顾老太太因着衣裳湿了，也没心情再对顾承欢训话，挥了挥手便遣散了房里剩下的几人。

兰姨娘瞧了顾承欢一眼，便扭臀离开。

丽姨娘想了想，也离开了。

中厅里只剩下顾承欢和顾二娘。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顾二娘一改方才温婉柔顺的模样，反而怒瞪着顾承欢，那样子恨不得要将她吃了一般，“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要学我！”

“学你？”顾承欢眨了眨眼，哑然失笑，“好吧，你就当我在学你。祖母不是常说让我学学二姐姐吗？怎么？现在我学你又不高兴了？唔，不然我去和祖母说，让我换个人学吧，二姐姐不喜欢有人和她一样温柔娴淑。”

顾承欢作势要往顾老太太的寝房走去。

却被顾二娘急急拉住，“你去说了也没用！祖母不会信你的！”

顾承欢顿住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姐姐说的是，我去了也没用，那就让我继续学你吧！”

顾二娘走路的样子有如微风摆柳，一步三摇，柔若无骨。这才是青阳郡最流行的淑女步伐。

顾二娘说起顾承欢学她，顾承欢连走路的样子都开始模仿起来。

小屁股使劲地扭着，腰肢毫无章法地乱晃，明明是优雅的姿态，在她学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逗趣感。

荷叶努力憋着笑，扶着顾承欢远离了顾二娘的视线。

顾二娘气的小脸涨红，却对这样的顾承欢毫无办法。

她想了想，一跺脚便朝着倚梅园奔了过去。

莲步刚一走起，就想起顾承欢模仿她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心，一时间竟然将怎样走路都给忘了。

“哈哈哈！小姐你刚才太棒了！我还以为你会上前赏二小姐两巴掌，没想到光是几句话便将她气成那样！”荷叶一手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迸了出来。

一抬眼，却发现顾承欢正用那双幽深的黑眸审视自己。

笑声噤住，荷叶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迭声道：“小姐……奴婢……奴婢可是哪里不对劲吗？”

那样的目光太过锐利，太过咄咄逼人，果真就像吐出信子的毒蛇一般，荷叶惊得语不成句。

她此时应该是忠心耿耿的吧？

不对，应该说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除了在最后关头隐在密林中偷窥着顾五娘对她做的一切，除了帮着顾五娘往死后的她身上扣屎盆子，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荷叶是顾承欢亲自在集市上买来的死契丫头，她给她银子安葬父母，她给她一口饭，给她一个家。

顾府人人都畏惧她这个顾三小姐，可唯独对荷叶，她却是爱护有加的。

断腿后，也是荷叶尽心尽力地在她身边伺候。

然后她将她带进李将军府，成了唯一一个与她相依为命的人……

“荷叶，你多大了？”良久，顾承欢缓缓开口问道。

荷叶是个伶牙俐齿的，一见顾承欢又恢复往常，只当方才那一眼是自己看错了，毫无嫌隙地脆声应道：“回小姐，奴婢今年十一岁了！”

十一岁，比她大了三岁。

她成亲那年是十七岁，已经是个老姑娘了，那么当时的荷叶就已经二十岁了。

想必她那时定是抱着一丝麻雀变凤凰的心态。

不成想，她成亲后整整两年未有所出，亲手将其他几个陪嫁给了李明磊做通房丫头。

却独独留下了她，想必她一定是在那时恨上自己的吧？

可她哪里知道，哪怕再等上两个月，自己就能给她寻上一户吃穿不愁的好人家了！就算她真的心仪李明磊，那么她们以姐妹相称又如何？

可她却偏偏卖主求荣，用了最卑劣的方法！

顾承欢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侍女而已，就算此刻弄死了她也是轻而易举。

可她还有些利用价值，不应该就这样白白牺牲掉，不是么？

收回视线，顾承欢莞尔一笑，两颗浅浅的梨涡在她红润的唇角边绽放，为这样一张艳丽的脸蛋平添了几分单纯可爱。

荷叶总算松了一口气，皱着鼻子道：“小姐啊！你方才的样子好吓人！似是要吃了奴婢似的！”

“是吗？我逗你玩呢？”

“啊！小姐太坏了！”

声音渐行渐远，枝繁茂密的梧桐树下一抹褐色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