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是九尾狐妖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颜女,为什么你总说我死了?”一朵知道,即便颜女再不待见她,也不会这么恶毒咒怨她,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一朵花,这是你要的药材,快去给颜女熬药。”这时,树爷爷提着一堆新采的草药回来,丢在院子内的火灶旁。见一朵没出来,又催促一声,“你不是说这些花草枯萎了就没效用了吗?还不快点。”
一朵只好出来熬药。树爷爷却走进兔子洞,与颜女窃窃私语好一阵。一朵竖起耳朵用法力细听,他们声若蚊蚋根本听不真切。显然被树爷爷布了结界,不许她听见。
熬好汤药端进屋里,恍惚间看见树爷爷在擦拭眼角,定睛一看,却没在树爷爷脸上捕捉到丝毫流泪的痕迹。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把药放在床头,赶紧远离颜女一大步,生怕颜女再次发飙。不过还好,颜女这一次没有激动。
“快喝吧,对你……”一朵想说对她小产后的身体很有益,怕勾起颜女的伤心事,只好改口,“可以美容养颜的。”
颜女仍旧也不做声,只能神情呆滞地看着前面,还沉浸在失子之痛无法自拔。
“树爷爷,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一朵狐疑问树爷爷,不然怎不让她听见。
“哪有说你!”树爷爷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眼角眉梢有挥之不散的伤心难过。到底怎么了?一朵歪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却听树爷爷问她。
“一朵花,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悠哉悠哉混日子,没什么打算。”要说打算也不能说没有,先等阿牛平安从玄水明宫出来,然后呢……嘿嘿,好不容易没了尾巴,她得去人界溜达一圈,好好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生活。
若可以的话……嘻嘻,找个俊美的疼爱自己的人界男子,相敬如宾恩爱百年,也不算白去一回人界。
“这个……”树爷爷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沉吟稍许道,“你从玄水明宫逃出来不容易呀,若被妖王再抓回去……一定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将你剁成肉泥包兔子肉馅儿饺子。”
一朵听得浑身汗毛倒竖,直打哆嗦,“树爷爷,不要危言耸听,尊上才不会在意我这个小角色。”
“啧啧啧……不一定啊,听说五十年前,宫里逃出来一个洗脚宫女,后来被抓回去,炖了汤分给各宫妃嫔享用了。我听说,尊上昨日已离宫,保不准就是出来找你的!”树爷爷撸着雪白的胡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不会吧!”一朵吓得身体抖若筛糠,顿觉前路一片漆黑,“树爷爷救我!呜……”
扑到树爷爷怀里,他枯燥的大手,温柔慈祥地抚摸她柔软的秀发,叹息一声,“一朵花不是一直想去人界吗?现在尾巴终于没了,若树爷爷帮你再掩去身上妖气,尊上便再不能找到你了。”
“可是阿牛还没有回来。”她不想再撇下阿牛一次。
树爷爷身体微微一颤,“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句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最后硬生生咽回去,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努力掩饰住心底的悲伤。
方才颜女将所知道的事统统告诉了他,从一朵潜入地牢救走阿牛,藏身落花宫却被无殇将他们全部杀死。颜女也不知道详情,只是有人看见鬼君宜汤抱着一朵的尸身离去,才会在私底下传说。而阿牛的尸体,也被姥姥沉入莲池喂了食人鲤。后来宫里禁令,不许将丑妃已死之事说出去,否则打入冥界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受尽凄苦折磨。甚至有些宫女太监已被抹去记忆,颜女当时受尊上口谕已离开玄水明宫。
“等阿牛……回来,树爷爷告诉他你去人界了,叫他去人界找你。”树爷爷努力掩饰的声音里依然有遮掩不住的哽咽。
“树爷爷你怎么了?”一朵仰起头,好奇看着树爷爷满头满脸的雪白须发,就像在现代时的圣诞老人,一说话胡子眉毛一起飞。
“树爷爷是舍不得一朵花。”树爷爷巧妙掩去悲伤,宠溺地捏了捏一朵的脸蛋。
一朵笑起来,眸光闪亮,“不过其实,阿牛找不找我无所谓啦,只要他平安回来就好。”
若阿牛跟着她去人界,一定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来。那丫地就喜欢纠缠她,嚷着要娶她,她还要泡帅哥的说。
树爷爷当即就帮一朵收拾行囊,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样子。
“这些是树爷爷这些年攒下的小金库,都给你带上。还有这些你往日里研究的毒啊药啊,带上防身。去人界不可用妖术伤人,否则形迹败露,切记切记。”叨咕一大堆,又塞给一朵一大包东西放入她袖内的虚境中储存。之后便开始施法,在她的头顶设下一个封印,将她身上妖气全部遮掩。
一朵被他搞的怔怔的,最后被树爷爷推搡离开兔子洞,连句告别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见树爷爷对她一阵挥手,撵人似的叫她快走。
一朵站在门口犹豫了。
“不想走了?”树爷爷也很舍不得。可是留下只会更危险。
“我又打不开去人界的封印,怎么走呀。”一朵委屈地嘟起小嘴,感觉自己被树爷爷抛弃了。即将离家远行的孩子,始终还是舍不得家,心里酸酸的想哭。
“哎呦,忘了这事。”树爷爷抓住一朵手腕,将一股灵力输入一朵体内,道,“待到结界处,发动此灵力,便可打开通往人界的封印了。”
桃花树下,一朵一袭白衣翩然若仙,眼中泪水随着被风吹落的粉红花瓣一并飞落。不舍地忘了许久她住了一千年的家,终还是告别树爷爷,三步一回头,离开了兔子洞。
颜女坐在床上绣拳紧握,总觉得白一朵就这样走了,太便宜她了!可终究是姐妹,她又能怎样!所有的愤恨苦水,统统咽回腹中。手不自主抚向小腹,滚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苦命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看看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化作一滩血水。
树爷爷站在门口,一直望着一朵雪白的身影消失在碧绿万顷的浓密树林之中,久久凝望。
“一朵花,你在妖界已是已死之身,长留无益,望你一去再也不要回来。”想到颜女诉说无殇当时愤怒成狂的样子,若被无殇发现一朵还活着,一定还会再杀她一次。
树爷爷饱经风霜无数,世事百态。依旧猜不透为何一朵会死而复生,又忘却了许多事。这几日也翻阅不少古籍,大致只猜到她忘记痛苦事八成是孟婆汤的效用。一朵的尸身被鬼君带走,为何会真身复活回来,而近日冥界所找的魂魄只怕就是一朵了!若被寻到不知是福是祸,而今只有去人界最为安全。
至于她为何会死而复生……树爷爷想到了九尾狐妖。
九尾狐妖与九命猫妖都是妖界的邪妖,品种极为珍奇,千万年才会出现一只。被奉为狐族和猫族之王,它们身上都有很多邪性的传说,据说灵力极为强大。
一朵明明是兔妖身,虽有狐族血统却不纯正,怎么可能是九尾狐妖,拥有九条命。
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朵朵白云纯净无瑕,美丽而深远。想到阿牛惨死玄水明宫尸骨无存,不禁落下泪来。那个孩子,他从小看到大,早将阿牛视若自己子孙般疼爱。居然如此命短,就这么死了。
“一朵花,但愿你永远不要想起阿牛已死。否则你会被内疚愧欠折磨一生,难以安虞。”树爷爷似深有感触地自言自语着。一瞬的精神恍惚,似陷入了久远模糊的回忆。
一朵走在漫无边际的万妖山上,脚下陡峭山路早已如履平地。身边有鸟虫飞过,在她身边打个转便悄然离去。它们定是好奇,她这个万妖山上出了名的怪物,居然尾巴没了,而身上也没有一丝妖气。担心它们会奔走相告这个奇闻,一朵担心自己行踪败露,便隐去身形,消失在万妖山上。
当走到一个岔路口,一朵停下脚步,望向无比熟悉的左边那条小路,久久迈不开一步。
哪条路……是通往极琰家的。
曾经她经常从这里走过,那条深远寂静的小路上,似乎还有她当初欢喜蹦跳的身影。
极琰……一百年了!
你过的好不好?你们的孩子……出生了吧。一定像绮影那般美丽,像你那般温润如玉。
脚不受控制向那条路迈了一步,最后又顿住。
真的好想在临走前再看一眼极琰,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看一看这一百年的风雨变幻,他是不是变得更加成熟了,那双总是如三月暮春的温柔眼眸,多了为父的慈祥,一定更加迷人。
脚想再向前一步,却迟迟没有再动。
他们一家三口一定很幸福吧。妻子温柔美丽,家世显赫,门当户对男俊女貌,彼此深爱伉俪情深,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怎么会不幸福。
曾经天真浪漫无数次幻想,此生会与他相伴终生到老。不想这场风花雪月的游戏里,最后她成了最不要脸的第三者。
想到一百年前,她身披嫁衣等待极琰来娶,而极琰却身披红袍迎娶了貌若天仙的绮影。想到他当着众人出言相讥让她颜面扫地,被宾客谩骂唾弃。想到绮影一脸骄傲地窝在他怀中宣示所有权,想到他绝情地看也不看她一眼,拥着绮影转身拜堂……心头的那根刺又痛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