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去洗衣
“不错。”无殇小尝一口莲子羹,点点头赞道。见一朵满脸烟灰,还无比善心地递上了他的御用绢帕。说道,“你如此用心,本王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一朵当即双眼锃亮,“我要家财万贯,一辈子吃喝玩乐享用不尽。”
“本王便赐你万贯钱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
一朵不知他为何如此心情大好,有了那么多珠宝,她亦心情大好,笑得小脸跟开了花似的。满眼冒金星,幻想着富婆的美好生活。
“但是……”无殇话锋一转。“你得为本王熬十年的莲子羹。”
一朵美梦破灭,心情很不爽。十年对于一个妖精来说很快就会过去,也不会消耗什么青春年华。但当一朵想到,还要在玄水明宫煎熬十年胆战心惊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无殇见她不说话,心情也莫名地不爽起来,要是别的女子,早满心欢喜地答应了,而她却犹豫,而且还是一副不大乐意却又不敢拒绝的为难表情。
“如此难吃!商公公!”无殇将一碗莲子羹摔在桌上,溅出一片雪白浓稠的汤汁。
商公公颤颤巍巍从外面小跑进来,屈身叩拜。
“罚丑妃去浣衣局洗十天的衣服!”
一朵还没反应过来无殇前后如此之大的转变,便被商公公拖着出门了。
“哎呦,你一天不闯祸就不消停!一见着你,我都害怕哟,就怕被你牵连了,丢了这条老命。”商公公嘟嘟囔囔一阵,吩咐喜子带一朵去浣衣局。
喜子乐呵呵地带路,本来有轿子坐,现在她待罪受罚,只能步行去浣衣局了。而瞬间移位的法术,又不是她这个千年小妖才会的高阶法力。
待走到偏僻较远的浣衣局,一朵累得俩腿发酸,天亦微微放亮。又被折腾的一夜未睡,与一朵之前过的逍遥自在日子相比,现在受的简直就是地狱之苦。
喜子还算地道,不似商公公那般只会尖着嗓子骂人。他先是帮一朵捶了捶背,又帮一朵理了理微乱的头发。他说,“娘娘这般狼狈进去,里面的管事老婆子定不拿娘娘当回事,好好拾掇拾掇,这十天也可少吃些苦头。”
一朵变了个镜子,这才发现脸上很脏,拽过喜子的袖子把脸擦干净,又扫了扫衣裙,这才走进浣衣局。
浣衣局顾名思义,是洗宫里衣服的地方。偌大的院子挂满衣物,大多都是宫女太监还有内宫侍卫的衣服,而在最里面洗衣用具也最考究的地方,则是洗无殇和众位妃子衣物的地方,称之为御用浣衣房。
天刚放亮,浣衣局里的宫女们便早起干活了。这里做工的,都是宫里犯事受罚之人,一旦进入浣衣局,除非死了尸体被运出去,否则一辈子都休想再离开。
管事婆子拿着鞭子,这里打一下,那里抽一鞭,还不时吆喝一嗓子,“好好干活!不许偷懒!今天的活干不完谁都不许吃饭!”
“桑嬷嬷。”喜子唤了一声,那婆子走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鞭子指着一朵道,“这又是新犯事儿的!”
“身份特殊,还望嬷嬷多多照拂。”喜子拿出一个银锭子悄悄塞在桑嬷嬷手里。桑嬷嬷垫了垫份量,这才换了笑脸,道。
“不知是哪宫里的贵人,让喜公公出手如此阔绰。”
喜子贴近桑嬷嬷耳根,小声说,“是丑妃娘娘。”
那桑嬷嬷居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地,睁大一对鼓溜溜的眼睛,胖脸一抽一抽,“这才得宠几天就沦落了!”一阵啧啧摇头,上下打量一朵一番,面目登时鄙夷道,“没有脸蛋还想为妃,就好比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朵很不乐意被桑嬷嬷如此讽刺,可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过,便默不作声受着。
“就罚十天,待十天一过,她还是尊贵的丑妃娘娘。”喜子捅了捅桑嬷嬷。桑嬷嬷一听就罚十天,当即又变了脸。
“瞧我这张破嘴,就跟棉裤腰似的又大又松。来娘娘,您慢着点,这里到处都是水,别溅到您的鞋面。”桑嬷嬷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毕恭毕敬地迎一朵往里走,还啧啧地说,“瞧瞧娘娘这身段,婀娜多姿,步步生莲呀。怪不得尊上喜欢,来老婆子我看了都往心坎里欢喜。”
一朵无视桑嬷嬷的变脸大戏,顺着指引来到一个房间,这里简陋破旧,却是单间。在宫里为奴,能有单间住那得是上了年头管事才有的待遇。屋内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款式很普通,可茶壶里泡的却是上好的碧螺春。
“这是老奴的房间,浣衣局唯一的一间单人屋子,娘娘这几日便在这里住下,老奴去跟那帮做粗活的宫女们挤一挤。”桑嬷嬷用袖子擦了擦椅子,搀扶一朵坐下,还涮了下茶碗才为一朵倒上一杯热茶。
“这里没啥好东西,粗鄙之物,还望娘娘莫要嫌弃。”桑嬷嬷小心翼翼立在一侧,手紧张得渗出一层细汗。她的浣衣局,还从未来过身份如此尊贵之人。
一朵很受用地点点头,小啜一口清茶,茶香微涩,虽不算上等,也是不错的新茶。
“娘娘您在这里歇着,老奴还要看着她们干活。”桑嬷嬷讪讪笑着,等待一朵发话。
“嗯,你忙你的。”
桑嬷嬷这才躬身退了出去,还不忘将房门关紧。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如方才那般,桑嬷嬷的叫骂声。
“看什么看!都去干活!谁敢偷懒,小心打你们皮开肉绽!”
外面传来众人洗衣,拍打衣服的“啪啪”声。
一朵困倦的紧,这几日被无殇折磨得日夜颠倒,连个好觉都睡不成,借此机会可要好好补眠。就在那一片嘈杂的洗衣声中,一朵沉沉睡去。
她正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之际,忽然觉得身上刺痛,针扎的疼。揉向痛处,却摸到一个肉乎乎软绵绵的东西,一朵吓得嚎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拎在手里一看,竟是一条吸满血的毒虫!
“哪个杀千刀的……”一朵气怒地大骂,然而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看到一抹格外显眼的玄色衣角,正睛一看,她傻了。
“这是你种在本王身上的毒虫。”无殇黑眸冷凝,周身萦绕着冷冽的气息。
一朵顿觉精神恍惚,努力睁大眼睛,可无殇俊美非凡的脸却越来越模糊看不清晰。
“本王罚你来洗衣服,你居然睡了一天一夜。”他喝道。若不是闲来无事,也没处可去,想看看她洗衣是否尽职,也可以训诫她一番,告诉她在这宫里伺候他才是最体面最轻松的工作。不想他却看到,她睡得像头死猪,嘴角还流出恶心的口水。
“哦?唔……我睡了那么久哦……”一朵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心里清楚,是毒发作了。
“这是什么毒?”无殇挑眉问。见一朵向前倾倒,便用一根手指顶住她的额头,维持她身体勉强稳住。
“那是听话虫。”一朵木然回答。
“哦?”无殇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可以听话到什么程度?”
“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主人。”一朵站直身体,恢复精神,只是双眸暗淡无光。
“嗯,好。”无殇凝眉想了下,道,“你打你自己一巴掌。”
“啪”一朵打了自己一巴掌。
无殇见她侧脸赫然出现四个手指红印,不由一惊,“居然如此用力。”
“一切遵照主人吩咐。”
无殇顿觉心情大好,对一朵勾勾手指,“本王今日无聊,你陪本王出去走走。”
“遵命。”一朵搀着无殇,在浣衣局众目睽睽之下,俩人大摇大摆而去。
浣衣局的宫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尊上居然纡尊降贵亲自来浣衣局这样脏乱的地方接丑妃回去。这是多么大的荣宠!羡煞一群女子,若丑妃的好福气可以分自己一点点也不至在此累死累活做苦工。
就连桑嬷嬷那老婆子,都羡慕得神情哀伤,不禁想起年轻时的情郎,若他也对自己如此情深意重,她何苦赌气留在宫里一生不嫁做嬷嬷。
无殇觉得今日天气晴好,很适合捕猎,也没带商公公,吹个口哨唤来踏风,踏风便带着弓箭飞奔而来。
踏风是一匹纯黑的马,跟着无殇已有几百年,渐渐也有了灵性,很得无殇喜欢。他抱着一朵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抱着一朵手握缰绳,双脚夹紧马腹直奔皇家猎场。
草长莺飞,树林茂密,许多飞禽走兽栖居于此。阳光透过枝叶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照得大地悦目的明丽。
深吸一口林间新鲜空气,沁人心脾的清新。
无殇驾着黑马奔跑在树林间,见到一只野兔,无殇搭箭拉弓,正要一箭击中,怀里的一朵喊起来。
“兔子,兔子,兔子……”
无殇忽然想起,怀里的温暖人儿,正是一只兔子,便放下弓箭作罢。骑着踏风继续奔驰,碧绿的杂草间穿过一条白影,无殇迅速拉弓上箭,正要射箭,怀里的一朵又喊起来。
“狐狸,狐狸,狐狸……”
无殇又想起一朵原先有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骨子里也流着一半狐族的血。想想又作罢,夹紧马腹继续向密林深处驰骋。
杂草越来越高,密林越来越密,踏风渐渐无法快速奔跑,便慢下脚步,悠闲走在荒无人烟的密林深处。
无殇本来很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尤其怀里的身体柔软温暖,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欢喜。但是怀里人儿的肚子居然大煞风景,发出“咕噜噜”的哀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