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美人自杀
“嗯。”
他看着一朵,又说,“多看你几眼,也不觉得那么丑。”
“嗯!”
“听说今日天界来犯与无殇大战,待我问明缘由,便回冥界禀告父王。”宜汤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一朵点点头,心想这场风波怎么又演变成天界来犯了?
“若父王同意,我便娶了你吧。”宜汤有些勉强。转念想她是个挺有趣的女子,待没兴趣再休了便可,反正他已休了七个妻子,不怕再多一个。
一朵再一次差点喷血。怔怔地看着宜汤,憋了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字来。
“你不用太激动。无殇若能放你,我父王还不一定同意,他老人家忒讲究门当户对。”
“……”
“你怎么了?打嗝这么严重,是不病了?”宜汤伸手探了探一朵的额头,“很热诶,你风寒了!”
“是么!”一朵一摸自己额头,果然很烫。“想必今日在莲池里受凉了。”
“你去池里做甚?那里很危险!”
宜汤的关心让一朵有些动容。这一千年来,除了阿牛和树爷爷再没有人关心过她。
“我们的初遇不是在莲池么……”
“你去那里等我?”宜汤很吃惊。
好自恋的一只鬼!
“我是想说……”
“初遇时,我以为你如其她宫女一样,故意在回廊上装扮奇特引我注意。”宜汤说着脸颊微微泛红,眸光闪闪发亮。
“那日我是被尊上丢……”
“你的头这样烫,需要看大夫。”
宜汤握住一朵手腕,轻轻一带便跌进他温暖的怀抱。一朵心头莫名一暖,竟有些不忍推开。他捏个决,带一朵瞬间来到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藏娇宫医治楚贵人,偌大的医馆里只有几个熬药不会开方看病的小太监。
宜汤翻箱倒柜找药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找哪几种草药。东翻西找,这个抓一把,那个嗅一嗅。小时候生病时,他曾看过母亲为他抓的药材,兴许再见到还能认识。
一朵见他忙的不亦乐乎,抓了一把红枣坐在门口石阶上吃红枣。
会毒之人,自然熟知药理。虽没到妙手回春医之圣手的程度,小病小痛还是可以药到病除,尤其练了一手好针灸。
“应该就是这几味药了!”宜汤擦了擦额上汗珠,将药堆在牛皮纸上吩咐熬药的小太监去熬药。
一朵睨了一眼那堆乱糟糟的药材,不由笑喷。这只鬼居然误打误撞抓了治女人痛经的药。吐掉最后一个红枣核,仰头望着站在一旁的宜汤,无比清晰地对他说。
“你忘记千年妖精都有自愈性了吗?”
宜汤一愣,一拍额头恍然道,“对呀,你都一千岁了!我怎么忘了。”
一朵唇角抽了抽,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流露出一个意思……你都这么老了!一朵起身拍拍尘土,再不理他,往外走。
“喂!混血兔,你去哪?”宜汤一个闪身便挡住一朵的去路。那张俊美的脸,笑得灿烂无邪。
“前两天你见我还要杀要刮,怎么忽然转变这么快?是不是有啥企图?”一朵翻个白眼,对一只断袖鬼没啥好感而言。
宜汤张大一对眸子,“你不是说你爱我?我向来不忍伤害对我痴心一片的女子。”
一朵只觉想吐,“你不是想打听白天的事吗?你的无殇现在肯定在藏娇宫,还不快去!”
“你病好了,我便去。”说着,宜汤伸手探一朵额头,一朵躲避却没躲开,他笑了笑,“果然不烫了,看来你真的一千岁了。”
“不要再跟我提年龄!”一朵咬牙。身为女人,身为一个高龄未嫁的女人,很不喜欢被人触碰年龄问题。
宜汤笑得更加开心,临走还留下一句话,气得一朵火冒三丈。
“真是怪哉,都一千岁了,居然还没修掉尾巴。你果然笨到连二百年修为的小妖都打不过!”
若不是宜汤跑的快,一朵肯定给他一颗毒药丸。
天色渐渐泛白。一朵又变成一个人,形单影只漫无目的地在宫里乱晃。也不知阿牛的伤势如何了!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灵清宫。漆黑的宫门紧闭着,两盏昏黄的宫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宫门前的石阶上生满苔藓,萧条之象不由让人叹息世态炎凉。院子里传来早起宫人打哈欠伸懒腰的动静,接着是两个宫女的对话声。想必正是云美人宫里仅有的两名宫女。
“同样都是做宫女伺候人的,人家都是光鲜亮丽吃香喝辣,咱们却要守着一座死人窟,吃糠咽菜不见天日。”
“都怨那只兔妖,搅了美人娘娘翻身的好机会。”这宫女说的咬牙切齿。
一朵自知有愧,蹑手蹑脚从宫门口走过,这时里面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
“啊……美人上吊了……”
“救命……救命啊……美人自杀了……”
“还不快去找太医!”
不消刻,有个宫女推开厚重的宫门,跌跌撞撞跑出来,直奔太医院。
一朵刚从太医院出来,知道太医们都守在藏娇宫,云美人的宫女肯定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岂不耽误了云美人的救治!本不打算插手后宫之事,自己只是过客终究要离开玄水明宫远走高飞。
“娘娘……您为何这么傻……尊上若心里有您自会再来……您还有机会啊……”里面的宫女哭得凄绝悲怆。
一朵踌躇稍许,还是从开着的宫门进了院子。
灵清宫的摆设居然比之前更加寒酸。云美人的屋子里散着一股子呛鼻的霉味,应是多日未开门窗透气。而躺在宫女怀里的云美人,一袭红裙如血,正是那日莲池上跳舞所穿的红裙。精心描画的妆容遮掩不住憔悴消瘦的脸庞,一对灵秀的眸子紧闭着,长密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显然哭过。
“让我来瞧瞧云美人吧。”一朵轻轻说。
宫女冬兰欢喜回头,见来人是一朵,所有的欢喜化作愤怒与怨恨,“怎么是你?滚出去!美人有今天,还不都是你害的!”
“太医们现在都在藏娇宫,你觉得凭美人现在的处境调得动在藏娇宫的太医过来救治么?你只有选择相信我。”一朵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香囊,香囊里装着大小粗细不一的整套金针。
这时,冬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太医们……都去……都去藏娇宫了……咱们根本请不动!”
冬兰痛哭起来,紧紧攥住云美人的手,发现她的手越来越凉,最后只能选择相信一朵,“你若救不活娘娘,我拼了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一朵自是胸有成竹。在现代时她学过中医针灸,经过这一千年的沉淀,手法自是如行云流水般熟稔。救个因窒息而昏厥之人,不在话下。云美人的脖颈有一道明显的青紫淤痕,若不是近日她身体消瘦厉害,只怕这会儿早已没命。
一朵将金针刺入云美人周身大穴,不一会云美人咳嗽一声,大口大口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如瑟瑟秋风中飘摇欲坠的枯叶。待喘息渐渐平稳,云美人也逐渐恢复意识。
云美人渐渐恢复意识,睁开通红的眼,见自己还活着,绝望地哭起来。
“为何救我?让我死,让我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冬兰紧紧抱住云美人,眼泪沿着脸颊滴落在云美人白皙的脖颈上,晕湿艳红的衣领。
“美人……何苦这样傻,百年孤苦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熬不下去的……”冬兰哭着说。
云美人虚弱无力地靠在冬兰怀里,哽着声音颤抖说,“我的心……好苦啊。”
主仆二人,紧紧相拥,失声痛哭。
那哭声穿透心脾,悲恸绝然……被心爱之人伤害的酸苦,一朵深有体会,也不禁落下泪来。
冬香擦了擦眼角,端来一杯暖茶给云美人润喉,却被云美人一把推开,“都不想活了,还喝什么茶,渴死饿死也省心了。”
一朵叹口气,不知如何去安慰心如死灰的云美人。
冬兰瞪着通红的泪眼,对一朵冷声说,“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声张,以免被尊上和苏妃知道。苏妃去云游寺斋戒诵经已三年,近日即将返宫。她为人严谨做事凌厉,向来遵照宫规毫不留情。云美人自杀违反宫规,若被当作范例严惩,你也脱不了干系。”
“我自然不会往外说。”一朵虽未见过苏妃,但在私底下也早有耳闻,苏妃执掌后宫近千年,行事作风果敢狠绝,大有妖王处事之风。
一朵拿起书案上的笔墨,写了药方子递给冬香,“这些药材很普通,太医院里熬药的小太监都能认识。你且去悄悄抓来,在院子里熬好了给美人吃,一天三次,三日便可痊愈。”
冬香拿着药方子犹豫地看着冬兰,好像生怕一朵给的是致命毒药。
“她既然救了美人,定不会再亲手害美人,听她的。”冬兰咬了咬唇,搀扶云美人到榻上躺下,哽声说,“自从上次尊上从这里离去,美人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寸步不出,饭也不吃……若不是那晚你蓄意勾引尊上,被尊上怀疑美人与你合谋,美人何苦沦落如此!”
一朵又叹口气,尴尬又惭愧。将手腕上云美人给她的翡翠镯子摘下来,轻轻放在桌上,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云美人虚弱的声音,她说。
“我是该谢你?还是该怨你?”
一朵微微回头,红软的唇瓣抿了抿,声音很低,“你且好好养着,活着便有希望。”
离开灵清宫,天色已然大亮。
火热的骄阳照得大地刺眼的明亮,一朵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疲惫地伸个懒腰。找了个僻静的宫墙拐,那里阳光正好不冷不热还避风。附近有一片一人高的灌树丛,枝叶茂密簇拥,密密实实可以藏身不被别人发现。变了一条毯子铺在地上,躺在上面仰望上方不大的一块瓦蓝天空,心头闷闷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