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会诊

直到几天以后，张太太和张少爷才知道，洪定边投了军，并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军队的长官，让长官预支了他一年的军饷——三十个大洋！

那一年，洪定边十五岁。

后来，几经辗转，洪定边在军队里干出了一些名堂，从班长排长，从边长到营长。到解放战争的时候，他已经升到了团长的位置，军衔已经是上校了。

不过，洪定边毕竟是穷苦农民出身，对国民党的很多作风早就已经看不顺眼了。再加上到了到团长级别，也有资格接触到一些高层机密，对于国民党早就做好撤离准备，打算划江而治等等策略更是不满意。

于是在江南解放战争前夕，公然带着自己的部队弃暗投明，投向了解放军。

建国以后，洪定边先后参加过抗美援朝、越战等几次大型战争，最后奠定了他在军方无可撼动的地位，一直到现在还活跃在军方。

不过，对于洪定边的这一生，张顺当然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他只是在跟洪涛沈扬等人吃饭的时候，听到过那么几句，仅仅是知道，洪武的爷爷是军方的人，像副省长沈扬，省城西良市的公安局局长袁立仁等等，这些人都是洪定边的老部下，仅此而已。

“以老爷子的身份，只要打个电话，直接就可以把人调过去，哪用得着这么费劲儿？”沉默了一会儿，张顺又开口问道。

洪武摇了摇头，“老爷子在军方身份特殊，他的病情不宜对外公布。你知道这么多就够了，多余的你也不用再问了，你只要帮我秘密地把王自强接走就可以了。”

“哦！”张顺点了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军、政、党是一个国家的三根支柱，不过，平时跟才百姓接触最多的，还是政府和党委，至于军队，很少跟普通老百姓有多少接触。

毛爷爷他老人家说的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所以国家历届领导人，都是实实在在地把军权抓在手里。而且，军队要干什么事，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当地政府都不一定知道。

所以，对于洪武的话，张顺没有丝毫的意外，更不会好奇地去问东问西。

既然是军方的事，那当然不方便向普通人透露，所以洪武才会通过自己的私人关系去找王自强，而且还是这么神神秘秘地跑到宁远县来见自己。是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呢，还是怕自己的电话被监听了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他妈的，老子就是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哪他妈管得了那么多事！军方的事，老子才懒得去管！你要人，给你就是了！

想到此，张顺也不再多问，跟洪武一起出酒店，然后开上车一跑直奔河源市而去。

有张顺出面，只要不是犯法的事，让王自强干什么他都肯干。更别说这种请几天假，却省城看个病人的事了。

因此，在河源市基本上没有耽搁，拉上王自强，三人直奔省城而去。

王自强这个年轻人，虽然现在才二十岁，但却有着一种超出年龄的稳重。张顺这么偷偷摸摸地把自己拉走，他也不问去给谁看病，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去了。

洪定边既然是秘密跟来治病，当然不能住在医院里，不然的话就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而且也不能住在宾馆里，因为宾馆实在是在主不方便了。因此，他选择住在自己的老部下，沈扬的家里。

一进沈扬家的门，张顺就发现，上次跟他一起喝酒的那些人，像袁立仁之流，居然都在这里，还有几个是他不认识的人。此时，一群人正在陪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话。

老人家看上去有些苍老，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老人家身体干瘦，看上去就跟副人干一样，正伸着的一只手，像是干瘪树皮包着的树枝，上边还遍布着不少老年斑。虽然如此，但老头子看上去还算健朗，跟几个人谈话的时候，还时常发出阵阵笑声。

不过，张顺的眼很尖，一眼就看到，老头子的下巴微微颤抖，好像是正承受着痛苦。而且，老人家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长期生活在痛苦之中，很多神采都已经被磨没了。

进了屋，张也不等人介绍，就熟络地跟各个大人物打着招呼，什么这个局长，那个书记，一屋子人倒是认了个七七八八。

跟一屋子人挨个打完了照片，张顺才来到洪定边的面前。

虽然他不认识洪定边，也不想参与什么军方的事，但这种动动脚指头都能震动整个中山省的人物，能巴结自然是要好好巴结巴结。

“老……”开口说了个“老”字，张顺却不禁微微一愣。

该叫什么呢？

叫老首长？不合适！

那是当过兵的人对自己的首长的称呼，自己又没当过兵，更不是洪定边带的兵，叫老首长显然不合适。

那叫老领导？也不合适。

人家是军方的人物，自己是管党政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

随着洪武一起叫爷爷？那就更不行了！

现在当着这么一屋子省市级的大员，自己开口跟他叫爷爷，那不是有了攀亲的嫌疑？

不过，张顺这小子毕竟机灵，仅仅是愣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笑着开口道：“老爷子，您好！我叫张顺！”

“哦。”老头子抬起眼皮，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太在意。

打完了招呼，张顺马上把王自强拉到了面前，笑着说道：“老爷子，这是我兄弟，王自强。你别看他年轻，医术可是了不得！在我们河源市中医院，连院长都比不上他！他今天是来给您看病的。”

“哦，呵呵，好，好！”老头子看了王自强两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王自强紧走两步，来到洪定边的身边，猫着腰说道：“老人家，我要为您把脉，咱们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

沈扬等人一听，赶紧过来把老头子推进了一间干净的卧室，然后一群人就都退了出来。最后屋子里只留下了洪定边、洪武、张顺、王自强，还有一个一直守在洪定边身边没有动过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好像是个保镖。

进屋之后，王自强也不废话，直接把手搭在了洪定边右手的脉门上，然后细细地把了起来。过了大概十分钟，又换成了左手。

来回不到二十分钟，王自强才放开洪定边的手腕，然后笑着说道：“老人家，您身体的问题不大，不过都是些陈年旧疾。主要病征在肺，所以烟以后是不能再抽了。”

“不能抽烟，总能喝酒吧？”洪定边一听，就像个孩子一样，马上抓住王自强问道。

王自强笑了笑，“酒可以喝一点，但要少喝。另外，您长时间坐在轮椅上，血脉不通，需要吃一些调理血脉的药。”

“有没有更快的方法？”洪定边又迫不及待地问道。

“快的方法吗？也不是没有。”王自强想了想之后说道。“我可以现在帮您施针，减轻一些您的病痛。但这种方法，只能止一时。要想把您的病根治，还得吃药。”

王自强也是个聪明人，虽然张顺没跟他说是给谁看病，但看他们这么神神秘秘地，也猜到肯定是一位大人物。对于这种大人物，如果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找自己做一次针灸，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吃药上，而对于自己的针灸疗法，却连提也没提。

“这样吧，老人家，我先帮您开一副药方，您先休息一下，一会我帮您施针，暂时把您的病痛加一下。”王自强说着，就站起了身来。

“王医生，麻烦您了。”洪武守在一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因此赶紧把笔和纸拿了过来。

王自强写完药方交给了洪武，然后又转向洪定边说道：“老人家，我现在帮您施针，您觉得可以吗？”

“可以，可以。”洪定边点了点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沧桑的味道。“我老头被这个病折磨了半辈子了，还有什么苦没吃过。”

王自强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拿出自己永不离身的银针，然后飞快地在洪定边身上扎下了十几针。

与当初盛玉刚的治疗过程比起来，洪定边的治疗过程就简单多了。当初给盛玉刚治病，又是针灸，又是放血，又是艾草烟熏的。而洪定边这里，只在胳膊上和腿上扎下了十几针，就完事了。

随着王自强不停地捻动着手里的银针，洪定边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不再像张顺刚进屋的时候那么苍白了。没过多久，老人家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血色，神情上也露出了几分舒服的样子。

见火候差不多了，王自强又开始取针，眨眼间十几根就全部取了下来。

“呼——”针一取完，洪定边马上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王自强笑道：“小伙子，我老头已经被这个病折磨了二十多年了，在这临死之前，还能享受到这种舒服的感觉，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