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中士人纷议,言语刺耳,祁元询与徐增寿很快就离开了酒楼。
临走时,徐增寿还愤愤不平,想要派人获取这些人的姓名籍贯等信息。
百姓无知也就罢了,儒生士子,不思为国效力,精诚读书,反倒妄议天家,贬损贵胄,真该论罪惩处!
祁元询却拦住了他。
倒不是他有多宽宏大量,而是这帮人,不见得能好过多久。
天子宣武帝先设仪鸾司,后改置锦衣卫,目的便是为了驾驭群臣。
锦衣卫的职司在一开始“守卫值宿”的基础上扩大许多,本职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典诏狱、侦察逮捕他人,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因威胁最大的元功宿将相继凋零,朝野物议又盛,天子才渐渐裁撤了锦衣卫。
可是明面上裁撤,并不代表彻底废弃。
不管是史书记载的前朝还是祁元询记忆中的前世历史,都有诸多的特务机构活跃其间。
汉时的绣衣使者、三国时的校事、五代时的武德司、武德司发展到宋时改为的皇城司、粘杆处等,加上本朝的锦衣卫,其职责多有相似,为帝王刺探情报是顶重要的一条。
若是某些朝代没有类似的机构,也不排除帝王有另外获取情报的途径。
如武周,便是大开告密之门,祁元询记忆中的前世,也有朝廷帝王令各地官员“风闻奏事”,直接使各地官员充当耳目。
祁元询敢保证,很快,这些人谈论的内容,将会出现在天子的案头。
妄议天家,贬损贵胄,大庭广众之下便敢以轻蔑之言称呼赵王为“赵藩庶孽”,谁给他们的胆子?
宣武帝最爱重嫡子嫡孙不错,但是,对其余子嗣也很是厚爱。
天家龃龉是他们祁家自己的事,不是什么人都能置喙的。
换想一下,就是普通人家,有外人随意谈论这家的家事,还用小崽子、小孽畜之类的词语称呼家主的儿子,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啊!
祁元询都不用下手,就可以等着看这些人怎么死了。
这一次短暂的出门之后,祁元询就不再出王府了。
他爹赵王还要一阵子就能回京了,到时候,不管是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还是提前做出反制,他都有了主心骨。
他今年才十六岁,没成亲,在政治意义上就是未成年,还是小辈,随意对他出手,那就是坏了规矩。
一众未成婚的堂兄弟里,在政治意义上成年了的,就只有皇太孙——这样的不同,是他天然的政治地位决定的。
不出府,等爹来,并不代表祁元询什么都不做。
他在思考。
在书斋里待着的这些天,祁元询一直在理思路,有时想到重要的东西,还会拿笔记下来。
等到理清思绪后,就会将这些字纸夹在习字的字纸里,放入焚字炉里烧掉。
不论贫贱富贵,学文习字的时候,受到的顶重要的一个教育就是敬惜字纸。
废弃的字纸不能随意丢弃,将这些字纸放入焚字炉是很常见的做法,只要烧得干净,就不用担心别人趁机收集情报,理由就更不用找了。
天上的光幕文字,给出的信息是随机的,指定的对象也是随机的。
也就是说,很难保证光幕下一次给出的信息是什么,对他、他们家有好处还是坏处。
就算光幕给出的文字是夸赞他们的,放到现在,也保不齐会成为他们家的催命符。
就比如那一段《周书·仁宗本纪》不出现的话,他现在身处的形势也不会那么尴尬。
是以,祁元询出门回府后这几日思考,将光幕给出的信息的好坏可能性、造成的后果的可能性都罗列了一遍。
大概是为了不辜负他做出的努力,光幕文字很快又更新了。
祁元询: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最开始放出的这一段,和奉天殿大宴的当晚,出现的文字一般无二。
但是光幕从来没有过重复放出文字的先例。
很快,这段文字就被擦除了——这现象也是之前未有的——逐个逐个出现的方块字,记载的内容与前文全然不同。
“昭成太子元询,太宗文皇帝长子,母仁孝文皇后……宣武口口年薨……”
祁元询深吸一口气,这算什么,给他当场直播预告他的死因嘛?更过分的是,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说清楚。
难不成下定决心要弄死他了,还没想好什么时候下手?
只朝他下手没用,他爹照旧会当皇帝啊!
很快,这段文字又被擦除,换上了一段新的文字。
“赵王棣,太&祖第四子……宣武三十一年,子元询、元诲、元证入觐,病卒……建文元年……时帝闻棣反,下诏暴其罪,告宗庙,废为庶人……”
祁元询目瞪口呆,这招釜底抽薪太牛了吧!
死得这么悄无声息,他和他弟连个姓名都不能拥有吗?
而且死法是“病卒”什么的,是不是太敷衍了?
没了继承人,再怎么英雄盖世,也会颓废的,碰上这种硬干的情况,他爹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干出了这种破坏潜规则的事,这位建文帝,也别想坐稳皇位。
很快,光幕记载又变。
“赵昭王棣……子恭王元询嗣,靖成三年……”
这条记载里,赵王一系没有继承皇位,但是,继位的也不是现在的太孙。
以祁元询看,前一条记载里的“建文”更像他的太孙堂兄会用的年号,而后面的“靖成”,带着靖难功成的意思,不像是偏向文治、身兼正统的太孙会用的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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