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二 是你给我一片天

肖小苗跟着那只猫咪跑出屋外，朝远处看去。Www.Pinwenba.Com 吧

她看见，清冷的月色中走来一个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随风轻舞的衣袂，带着久违的熟悉感穿透她的双瞳，震撼了她的心脏！

看着那个身影走近，她感觉到自己从头脑里的意识到身上的重量都似乎正在迅速地蒸发；踩在木板栈道上的双脚感触到像是踩在泥泞上的松软易陷，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飘渺迷蒙了……

但是当那身影逼近，她却突然感到一股无法面对的怯懦与恐慌，掉转头就往回飞奔。

“小苗！别走！”男人迈开箭步急追上来，强势而响亮的声音划破了夜幕的宁静。

但是以人类的步伐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在沙滩上，始终比不上猫的身形灵活。那个飞奔小黑影很快消失在了前面的一片月光无法照彻的礁石之中。

男人追了一段以后，脚步放缓下来。他踩踏着银白色的沙子，慢慢来到那片礁石中央。从头到脚的黑色衣裳让他仿佛成为那片冷硬的礁石中的一部分。

“小苗，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他朗声道，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如当年，“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你忍心让我等一晚上，我就等一晚上；如果你忍心让我再等三年，我就再等三年；如果你忍心让我等一辈子，我就在这里无怨无悔地等你一辈子。”

话音落到躲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后的肖小苗耳里，她的心中不由深深一撼。

她忍不住偷偷探头打量那个立在不远处的高大男子。月光下，他的身影依旧修长、伟岸，却似乎比当年消瘦了一些，好看的轮廓仿佛是玉匠的巧手精心雕刻而成，随海风翩翩轻舞的衣袂仿佛是这夜幕下张开的黑暗的羽翼。那双比大海还深邃的眼眸跟记忆中相比，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幽暗。

他的突然出现，让毫无心理准备的她既震撼，又困惑。

半年前她亲眼所见的一幕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那一幕打碎了她所有对他的憧憬，让她对他长时间的思念彻底成为了一场讽刺，甚至不止一次刺痛着她的胸口；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又一次在她面前出现了，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小苗，这几年，我……”他的眉头深深一凝，好像强忍着内心感情的翻涌，“我虽然过得很不好，但是，我不会怪你，我知道你之所以不告而别，是为了我好，是怕自己不能让我幸福。但是，你知道对于我来说‘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吗？是跟你在一起！即便你永远被禁锢在猫的身体里，也不会改变这一点。我想，要是变成猫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我，你也会是一样的！”

他从鼻腔发出几声轻哼，似乎是在苦笑，“一定是我对你还不够好，还没来得及用足够的语言去表达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而在这样的重要的面前，所有世俗的眼光、世俗的评判都是多么的无足轻重。所以，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去证明，好吗？不要这么轻易就将它剥夺。”

他再没有说话，紧攒的拳头、僵硬的肩膀，好像是在强忍着胸腔里的某种冲动。夜风和海浪的声音也仿佛随着他的沉默而凝滞了片刻。

“凌天。你不要转过头来，不然，我马上就走。”

一个就像是从梦中传来的声音让他身上每一条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但是不管是幻觉还是真实，他还是按照那个声音所说，强忍着回头的冲动，立在原地，生怕她再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小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你已经恢复了吗？……可是，为什么你就算恢复了也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凌天的眉心颦得更深了。他还有很多话想说，却似乎忌讳着声音中几乎要流露出来的颤抖而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是半年前恢复的，我无意中打碎了你送给我的水晶，我想是里面藏着的物质让我的身体发生改变的。恢复之后，我回去找过你。”肖小苗把光裸的身体藏在礁石后面，回忆起半年前看见的那一幕，她抱住自己肩膀的双手不由得更用力了，“但是，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看起来由一岁多的孩子……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

“你说什么？！”凌天再也按捺不住了，猛然转过身来，“我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你走了以后，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走进过我的生活，我一直在找你，在等你！”

“那……那个你挽着的女人和叫你‘爸爸’的孩子……”肖小苗瞪大了的双眼中已经泛着泪光。

“我知道了……”凌天深吸了一口气，朝那个声音传来的礁石慢慢走去，“你看见的，是我资助的一个失去父亲又先天患有风湿性心脏病的孩子。那个女人是她的妈妈。那天我正好送他们上医院做检查。那个孩子的妈妈身体也不好，所以下楼梯的时候我替她抱着孩子，还搀扶了她一下。那个孩子来城市治病，跟我相处了两天，总是喜欢叫我‘爸爸’，怎么教都不愿意改。仅此而已！”

这番话让肖小苗顿时心潮澎湃。她没想到，当时她只是看了一会儿后就没有勇气继续看下去的“温馨一幕”，竟然是一个如此之大的误会！

她含着泪水缓缓抬头，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笼罩在她的周围。

他脱下外套，俯身披在她的身上，紧接着将她整个身体紧紧地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良久，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才从耳边传来，“你关心每一个需要你帮助的人的命运，是是对我怎么就那么残忍？你一次又一次地用你自己的想法来对我的感受作着评价；还一次又一次冷漠无情地作出宣判，而每一次的结果对于我来说都是那么的不公平，甚至完全没有给我任何申诉的机会……我有时候真是后悔当年关闭了你身上的定位装置……小苗，别再离开我了……我这副身体，经得起刀光剑影，经得起枪林弹雨，却再也经不起失去你的打击了……”

这句话像锥子一样直刺她的心脏。

自责、懊恼、爱恋……像汹涌的潮水一般一股脑向她袭来。她痛恨自己的武断、隐忍、冷静、理智……也许三年前的决定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但是半年前的相见，如果当时，她过去问一句，哪怕是气急败坏地去质问他一句，而不是以为了他好为名对两人的关系作出判决，强忍着心痛，默默离开，那至少可以提早半年结束两人的这场煎熬。

她想向他道歉，想向他承诺，但是哽咽的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埋头在他的胸膛，用力地摇晃着，直到她的脸庞被温柔地捧起，让自己咬得生疼的嘴唇被他温热的唇瓣解救出来，深深地纠缠……

等她从那让她眩晕、虚脱的热吻中恢复一点神智，脸上的泪水也早已被对方炽热的温度所蒸发，银盘似的月亮正正悬挂于天顶，将彼此的面容映照得如此真切，如此让对方百看不厌。

他捧起她的脸，那双向来波澜不兴的深邃眼眸间居然涌动着一丝怨怼。

“小苗，我要你的一个承诺。我要你告诉我……”

“凌天，我爱你！”她打断了他的话，终于说出了这句她已经对自己确认了一百遍一千遍却又阴差阳错地压抑到这一刻的话，“我答应你，我不会再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次的重遇，让她意识到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她的离开，并没有留给他获取幸福的空间，反而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这让她感到即便自己也同样被相思之苦折磨了三年也没办法弥补的内疚和自责。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就再一次陷入了那个没有一丝缝隙的拥抱中。

他的身体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沉默良久后，沙哑的喉咙才吐出带着哽咽的话音，“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黄昏，漫山遍野的紫红色风信子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更深沉而瑰丽的色彩，那蔓延到天边的酒浆般的颜色，仿佛跟天边的晚霞融为一体，像童话中的海洋一般，准备着迎接缓缓沉落的夕阳。

半山的红顶小别墅的露台上，肖小苗和凌天沐浴在霞光和烛光之中，并肩而坐。

“可以打开了吗？”肖小苗看向凌天的目光带着恳求。

凌天今天亲自下厨做这几道菜神秘至极，是他由头到尾都一个人闷在厨房里完成的，而她只能在外面闻着香味干着急。好容易等到饭点，饭菜上桌，却被下达了没有允许不能揭开盖子的命令，让她这个标准吃货心痒到极点。

凌天的唇角微微一勾，伸手逐一揭开桌面上几盘菜肴上盖着的金属盖子。

当桌面上的菜肴一道一道地呈现在眼前，早已经拿好了筷子蓄势待发的肖小苗却忽然感到内心一颤，鼻子紧接着也不由自主地隐隐发酸。

面前的这几道菜，是蒜香炒排骨、香煎黄花鱼和肉末茄子，分明就是当年他为她的“家政面试”准备的那几道菜，那几道她站在旁边咽了一晚上口水最后却没有好好吃上的菜。尽管这只是几道颇为家常的菜肴，但是它们勾起的回忆却是那么的久远而醇香，更让她联想到他对他们两人经历过的每一个点滴都铭记在心，让她不由心颤。

她的眼前有点模糊了，想伸出去夹菜的手也判断不准方向了。

“怎么？不合口味吗？”他侧过头来，明知故问。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这几道菜……”她用力摇了摇头，刚想低下头来擦拭一下眼角的泪水，一块蒜香扑鼻的炒排骨已经送到了她的嘴边。

嚼着那块咸鲜爽脆的排骨，她内心的感慨很快被一扫而空，完全沉浸在对美味的享受中。

他的手轻轻地捧起她鼓鼓的小脸，用指腹慢慢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宠溺的笑靥渐渐浮现在他的脸庞，“好吃吗？”

她有点看得呆了，只会机械地点着头。

“既然好吃得让你这么感动，那你就得报答我才行。”他的双眸透出一抹邪魅，“其实我发现，身边有个孩子整天张嘴闭嘴叫我‘爸爸’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你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个愿望？”

她双眼一瞪，差点连骨头都咽下去。

“你、你的想法也太多了吧！”她有点害羞又有点不满地挣脱开他的手，回想起那天让她误会的那些片段，心里其实还是有点酸溜溜的，而他却竟然那么回味！

“怎么？不高兴了，小笨猫？”

她的脸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身体却反被他的双手搂得更紧了。她撅了撅嘴，“你也太着急了吧。你去找找别人，看看谁能满足你好了。”

“唉，”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名下所有资产都被没收了，只剩下这个山头和这栋别墅还都是在你名下的，加上我那几年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皱纹都长了，估计除了某只进化不太完全的小笨猫也再没有人会看上我了。”

她不由得“噗嗤”一笑，顺从地将身体靠在他的怀里。

“不过，你说得也对。”他在她的刘海上用力亲了一口，“我太着急了，咱们还有很关键的一步没做。”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揭开桌面上最后一个金属盖子。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最后那个金属盖子底下亮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锦盒。

他站起身来，拿过锦盒，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下。从他的手掌中打开的锦盒里出现了一枚晶莹璀璨的钻石戒指。

“小苗，做我老婆吧。虽然我向来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所谓法律规定的权利义务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有任何意义，但是，能够叫你一声‘老婆’，能够搂着你对别人介绍说‘这是我老婆’，这种感觉是我已经期盼了很久了的。你不会这么狠心，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我吧？”他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双眸中却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有的凝重乃至紧张。

“真是狡猾！请人吃一顿饭就想交换这么多东西……”

肖小苗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笑容已经按捺不住地浮现在她的脸庞，放在膝盖上的手任由他将戒指珍而重之的套上。

直到那枚戒指终于将她的无名指牢牢地套住，他才露出笑容来。那久违的笑容映入她的双眸，比仲夏繁星满天的夜空都要让人心醉，比春天缀满直透的满川红紫还要让人着迷……一双人儿紧紧相拥着放眼天地，感受着彼此身体里的温暖和呼吸。掠过原野的风将烂漫的花海掀动的同时也拨动着看花的人荡漾的心笙；任凭面前花开花落、经冬历春，两人始终如此紧紧相拥着，直至青丝化雪，直至他们的传说成为这里最动人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