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死之前,断了一手一脚后濒死的夏江初冷冷看着君沽酒,根本不在意这个要杀死自己的少年,满眼都是疯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
“你永远不要想走出我的阴影。”
“赵晴,你毁了我,我毁了你的儿子。”
他疯狂笑著,被剪去舌头,又挖去眼,最终被砍下头颅。
再后来君沽酒回到君家,陈暮白则继续游历天下追杀那个影族,相隔天涯,两个都已经破碎了过去的少年,仍是会断断续续地见面。
君沽酒并没有像陈暮白以为的颓废,他继续习医,同时打破了君家的家训开始修行武道。
君家数代积累,正邪两道救过不少大人物,因为感恩回赠,族内不乏一些修行典籍。
凭着这些典籍,以及君沽酒的天分,他修行进度很快,没几年就在江湖闯出了名声。
那时候他是有戾气的,手上人命不比陈暮白少。
再后来,夏氏风雪楼被君沽酒一夜灭族,全族从老人到小孩一个都没活着,他才有了医天子的名号。
那之后陈暮白特地去见过君沽酒,他以为君沽酒已经堕入杀道了,便要去阻他。
见到时君沽酒在毁掉的风雪楼之前,君沽酒已经换了白衣,一尘不染,他怀里揣糖,对陈暮白温和笑着:“吃糖吗?”
那时候的他嘴里塞着一块糖,伸手递给陈暮白一块,他眼里满是柔光,在阳光下宛如赤子。
陈暮白也放下了心。
“你肯定以为,经过那种事情,我会永坠无间。”
“确实很苦,谁都没办法在那之后还能做个完整的人,都会成为恶魔吧。”
“但我的母亲一定不会希望我这样,现在的我才明白她当初送我下山,抱着我哭,说以后无父无母,要靠我自己一个人活着是什么意思。”
君沽酒红着眼,清泪娟娟顺着他白皙的脸滑出一串流珠,他样貌随他母亲,清秀娟美,此时就像凄美一幅画。
“她想我好好活着,平安喜乐,身在人间,心有太阳。”
“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善良又美好地活着。”
他擦干了眼泪,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微笑。
那笑,竟似太阳。
“至于夏家风雪楼,他们只是我要终止过去的复仇而已。”
“过去无法改变,生活确实很苦,是啊,那怎么办呢。”
“生活很苦,那就吃糖呗。”
“吃糖吗?”
......
“吃糖吗?”
君沽酒的声音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清秀的脸此时看起来很幸福。
桌上一大盘的桂花醋鱼已经被他一个人吃完了,或许是觉得有些酸,君沽酒又开始吃糖了,同时递了一块给陈暮白。
陈暮白扭开头,表示自己不吃,又轻敲了几下桌子将君沽酒关注力往这里集中,然后又问一次:“不吃,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会在瓯鹿。”
君沽酒吃糖从来不喜欢抿化,而是尽力嚼出甜味吞下,按他说法,那样才是最甜的。
他用力嚼着麦芽糖,又吱溜喝了一杯酒。
用糖下酒本是少见,那股甜腻中带辛辣的味道估计没人能受得了,但他喝完还“哈”地发出畅快一声,又给自己倒一杯。
也不管陈暮白杯里有没有酒,君沽酒摇晃了下自己的酒杯跟他杯子轻轻一碰,道:“年前去了淮南,医死淮南十八巨匪。”
“然后继续南下,碰巧南疆一带突发瘟疫,便留下来做些事情,救了些人性命。”
“都做差不多了,想想好几年没回过家里了,便想着回来看看,也正巧了,遇见了你。”
君沽酒回答,事实也是在跟好友分享自己的一年所见。
刚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问道:“话说你个大忙人,不满世界追着影族,怎么来瓯鹿了?帝厉这个凶女人就在瓯鹿,往年你不是最怕来这的吗?”
他举着杯子一口喝完,又倒了一杯,不过这次他没跟陈暮白碰杯,而是就这么捏着杯子瞧着他。
陈暮白也将刚才碰掉的一杯喝完,君沽酒才满意乐开了花。
他又要跟陈暮白碰杯,陈暮白将杯子倒扣过来,摆了摆手道:“不喝了,我来瓯鹿有些正事,喝多来误事。你知道的,我酒量不好。”
“什么事?瓯鹿有影族?需要我帮忙不?”君沽酒一听是正事立刻兴奋起来,连珠炮似的一连三问。
陈暮白也不瞒他,将神仙峡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
“楚梦鱼带走了秋水伊,这两人身上都有影族圣女之血,很快就能打开九处通道。”
“通道一旦打开,影族长驱直入,人族危矣。”
“羊公羽到死都没告诉我该去哪里阻止他们,我寻思着百里留机能万里设局,肯定能知道些什么,就来瓯鹿找他算算账,顺道从他嘴里挖出点东西出来。”
了解前言后果,君沽酒立马有了兴趣,一拍桌子,信誓旦旦道。
“百里留机那个下棋的满肚子坏水,你这个人也就嘴巴毒点,论腹黑你是不如那只老狐狸的。”
“你一个人去肯定会吃亏,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给你去压阵。”
对于君沽酒这个贸贸然的决定,陈暮白倒没阻止,点头答应。
不过君沽酒说他只是嘴巴毒,他可是不认可的,他不仅嘴巴毒,动手时也毒啊。
接下来君沽酒又喝了一些,闹着要陈暮白召出钜穆三人一起饮酒,陈暮白被闹得无可奈何,没有办法只能唤出钜穆来。
谁曾想钜穆一出来,跟君沽酒碰在一起更是无法无天,吵吵嚷嚷着要喝酒吃肉,差点把斋月楼给拆了。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钜穆已经被喝趴下了,驴身缩成一团睡觉,一边睡一边还嘟囔着:“喝酒喝酒,你别跑,喝不过你我是你孙子。”
君沽酒趴在桌上,他有洁癖,就算今天喝多了闹得欢腾,仍始终一尘不染。
他吐了一口浊气,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如星星闪亮的眼睛,他半眯着摇晃酒杯,对陈暮白呵呵傻笑:“诺,你看酒里有花。”
“阿白,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