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
金明寨中军大帐内一片死寂。Www.Pinwenba.Com 吧夏用和白发萧索,那双赖以成名的夜眼虽然仍像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中却多了一分阴冷。秦翰双目低垂,神情间看不出半分喜怒。
秦翰战功赫赫,此役虽然是前来助战,但夏用和也未曾以寻常客将看待,两人分左右而坐。不过最上方的主位此时却空著。昨日一战,前来督战的翁应龙被八牛弩射中,至今生死未卜。
另一名大貂璫李宪按著宫里的规矩,叉手立在秦翰身後。李宪虽然是内侍出身,但文武双全,也是心高气傲之辈,不过在秦翰身边,他始终是一名新晋的後辈。对於秦翰的位置,李宪没有半分妒意。夏用和策划多日的决战却以宋军大溃告终,若不是秦帅的选锋营力挽狂澜,在乱军之中护住中军大纛不失,局面只怕已经无法收拾。
下面站立著宋军的高级将领。捧日、龙卫二军一共有四个厢,四十个军都指挥使,然而此时,留在帐中的只有半数。
江州之战打到今日,谁也没有想到三川口一战首先遇挫的捧日左厢军,如今却成了兵力最完整的一支。。”谢幼度洒然一笑,然後郑重施礼道:“艺哥的刀我已派人去建康取了,多谢程兄。”
“喂。”程宗扬叫道:“你们谢家不打算为艺哥报仇了吗?”
谢幼度背影微微一震。
“五原城!”
片刻後,谢幼度长揖一礼,然後飘然而去。
敖润凑过来,“程头儿,害死龙骥谢艺的人在五原城?”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不好说。不过我在五原城有两个仇家,现在顾不上收拾他们,让谢家先给他们找点事做。”
“程头儿,你这是借刀杀人啊。”
“是吗?”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佛祖说的,这都是缘啊。”
敖润只能“啧啧”两声,无语叹服。
程宗扬回头看著自己的跟班,“羊肉都吃饱了,还愣著干嘛?赶紧划船!今天我们要向北走一百里水路,绕过宋军。要是误了路程,月底每人扣一只羊!”
金兀术不满地说道:“主人!你太苛刻了!”
“你再废话,每人扣两只!”
豹子头和青面兽立刻一起捂住金兀术的嘴巴。
发完火,程宗扬一阵颓丧,死丫头不在,自己对冲几个半人半兽的家伙发什么脾气呢?
敖润吆喝一声,三名兽蛮人一起用力,小船向上一跃,船底贴著水面,箭矢般逆水而上。
“金兀术!豹子头!还有你青面兽!吃饱了有劲是不是?划这么快干嘛!本来订好的行程,全被你们打乱了!”
“主人!”金兀术拧著脖子争辩道:“是你让我们赶快划的。”
程宗扬大叫道:“扣羊!”
两个字镇住三个家伙,程宗扬嘟囔道:“什么世道!我发句牢骚都不行?”
按照原订计划,众人向北划一天的船,远远避开宋军游骑的侦测范围,然後在江畔歇宿一夜,次日向东越过烈山,赶往筠州。
谁知三名兽蛮人蛮力一发,不到半日就行完了一天的水路。程宗扬一看时间还早,便放弃在江边宿营,进山赶往下一个宿营点。结果少了半日时间,天色将暗,众人还在山里打转,眼看今晚第二个宿营地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了。
敖润安慰道:“没事!这条路老敖走过,迷不了路!大不了找个草窝子睡一夜,明天接著赶路。一天走不了两天的路程,两天走三天的路总能赶得出来。”
程宗扬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他揉了揉脸,然後道:“找个有水的地方,把带的帐篷拿出来,今天不走了。”
敖润野营的经验果然丰富,没多久便找到一条山涧。解决了水源问题,众人扎好帐篷,敖润又拿铁弓射了头獐子,剥洗乾净,架在火上烧烤。
和三名兽蛮人相处一天下来,程宗扬发现他们虽然粗鲁凶恶,但都属於嘴一张就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倒是比和人打交道更轻松一些。而且三名兽蛮人接受过选锋营的训练,复杂的任务执行不了,基本的令行禁止都能做到,指挥起来也算得上心应手。
队伍里多了三个大号饭桶,一条獐子还不够大家塞牙缝的。三名兽蛮人聚在一起,商量著再找些猎物。
青面兽说:“牛肉。好肥!”
金兀术说:“无牛。吾见兔子。”
豹子头说:“兔子有刺。卡嗓子。会死。”
三名兽蛮人一起慎重地点头。程宗扬一阵恶寒,这三头吃货一口能塞一只兔子,卡死他们都活该!
敖润道:“老术!老豹!老兽!别商量了。夜里山路不好走,路险得很!这山涧上面就是条山路,每年都栽下来几个……”
话音未落,就听到头顶一阵嘶鸣声,一匹马失蹄滑下山崖,後面还拖著一辆马车,车上的驭手惨叫著连人带马一起栽进涧内的树丛。
程宗扬、敖润和金兀术一起掠了过去。程宗扬去看马车,敖润去找那名不知摔到哪儿的驭手,金兀术则猛虎般扑上去,先一口把跌伤哀鸣的马匹咬死,然後拧下马头,血沫横飞地叫道:“肉!”
三个人里,青面兽还算斯文一些,摇著头说:“马肉粗。”
豹子头蹿过去,伸手扯下条马腿,一口先咬住马蹄子,咯咯的嚼著,“马肉好硬!”
程宗扬没理会那三头大牲口,他侧肩撞开的车厢,用力拉开变形的车门。
一张雪白的面孔映入眼廉,如玉的容颜使程宗扬心跳似乎停了一下。车厢内是一个美貌少女,她梳著鬟髻,髻上的钗子嵌著一颗龙眼大的明珠,身上穿著一袭洁白的丝衣,一只秀美的耳朵上挂著一根丝绦,眼睛因为受惊睁得大大的,五官娇美精致,唇角一颗小小的红痣,使那张娇美的面孔平添了一股风流的韵致。
程宗扬露出和蔼的嘴脸,温言道:“小娘子,可曾受了伤?”
可惜他这一番温情款款全被後面的金兀术等人给破坏了,那三个家伙围著死马开怀大嚼。说话时,豹子头正好从马腹里掏出马肠,像吃粉条一样哧哧溜溜往嘴里吸。车内的小美人又是惊骇又是恶心,一副几乎要呕吐出来的表情。
程宗扬咳了一声,“那是我养的几条獒犬,看著凶恶,其实不伤人。在下姓程,是过路的商人,不知道小娘子芳名?”
那少女虽然连人带车从山崖上跌下,身上却没有受伤,最初的惊惶过後,很快镇定下来,敛衣道:“奴家姓李,李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