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达列夫有些惊讶的说:
“看来是真人不露相了。”
赫尔佐格失笑摇头道:
“您过奖了。”
孩子们在庭院里快乐的奔跑,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从心底里生出笑意。
只有一个扎着金色麻花辫的小女孩,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熊,独自站在角落里漠视着这一切,时不时的还和小熊自说自话,看起来像是性格有些孤僻的样子。
邦达列夫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旁边的赫尔佐格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开口道:
“她叫蕾娜塔,这孩子被父母卖来这里不久,暂时还没有融入这里的环境。”
邦达列夫点点头默不作声。
诚然,如今苏维埃由于形势恶劣,已经有太多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小女孩还算是幸运的,最起码没有被送入孤儿院或者是某些暴虐的家庭,充当被虐待的角色。
就像是当初的纳粹集中营。
邦达列夫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祖国,伟大的苏维埃身上。
想到此处,邦达列夫忽然凝神说:
“赫尔佐格博士,恕我直言,赫尔佐格是一个德国姓氏,你为什么会来到苏维埃?”
赫尔佐格仰头唏嘘不已:
“我的全名是荣格·冯·赫尔佐格,我年纪轻轻便从慕尼黑大学的天才班毕业,帮助第三帝国进行生物研究,直到1945年苏军攻破柏林,我才被当作俘虏押送往莫斯科。后来在狱中的时候,某位大人物看上了我的学识,便以帮助苏维埃进行生物研究为获取自由的代价,让我获得了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于是我便被那艘列宁号遣送至了黑天鹅港,负责本次的基因工程,从那一天起,至今都未曾离开此地。”
“真是命运多舛啊,”邦达列夫感叹道,“就像是这些孩子,现在看着是幸福快乐,可是过了今天,大概就要被送往各个福利院了。人生真的很难预料后面的日子会发生什么。”
“哎,谁说不是呢,”赫尔佐格叹道,“除了基因研究,我最在乎的就是这群孩子了,真希望他们以后能有幸福的生活。”
邦达列夫点点头,走到那个扎着金色麻花辫的小女孩旁边,发现她正在墙根下寻找着什么东西,于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祥的问道:“小姑娘,你在找什么呀?”
蕾娜塔抬起头,露出那张白皙的小脸,用淡蓝色的眼睛看着邦达列夫说:
“我想找找有没有小花……”
她说话的样子很乖巧可人,就像是领居家的小妹妹,总是让人心生怜爱。
“可惜这里太冷了,花也不会开。叔叔以后送你去温暖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好看的花。”邦达列夫温和的说。
“谢谢叔叔,”蕾娜塔露出笑脸。
“不客气。”
邦达列夫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起身和赫尔佐格走远了。
蕾娜塔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连忙转过身在角落里寻找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她刚刚撒了谎。
她并不是在找小花,而是在找那条巨大无比的黑蛇留下的爬行痕迹。
对于撒谎这种事,蕾娜塔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熟练,就连一丁点儿情感的波澜都不会表现出来。
没办法,在黑天鹅港这个远离法治社会的地方,那个叫做赫尔佐格的博士就是唯一的独裁者,他手底下的护士动不动就会体罚他们,蕾娜塔也是由此练就出了一身“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喊一句疼”的功夫,所以护士们在面对这个“纸娃娃”的时候,也束手无策,甚至到了后来,连体罚她的乐趣都没了。
这并不意味着蕾娜塔就不怕痛,相反的,她很怕护士们打她,但是她明白护士们喜欢享受那种虐待人的快感,喜欢听他们的哭嚎,所以蕾娜塔就算挨打,也绝对不会喊一声。
蕾娜塔找了很久,都没有在地上发现那条黑蛇的踪迹。大概是从去年开始的吧,每逢月圆之夜,都会有一条巨大的黑蛇跑到黑天鹅港,把这里搅的天翻地覆,最后带着她攀爬到一处陌生教堂的顶端,和她一起遥望月亮。
尽管蕾娜塔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是她还是很喜欢梦里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最起码不用被牢门所束缚,想去哪里都可以。
她喜欢在那个梦里去图书馆看书;喜欢去厨房里吃烤鸡;喜欢去禁区里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就比如说那些胚胎状的蛋壳……
蕾娜塔也因此爱上了月圆之夜,甚至把它命名为属于蕾娜塔的自由一夜。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怀疑那并不只是一个梦。因为曾经有一次,护士们带着牢笼中的孩子们去那座,从来都不准他们进入进入的图书馆看书的时候,蕾娜塔发现图书馆的布局竟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并且她看过的那些书里,竟然还有她折起的小角。
她开始尝试在月圆之夜不睡觉,但是在午夜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梆子声时,她又发现自己陷入了梦境之中,似乎梦境的源头,与那个梆子声有很大的关联。
不过比起这些,蕾娜塔现在更关心黑蛇。那条巨大的黑蛇似乎只眷顾她一人,每逢月圆之夜都会帮她打开牢门,对其他关在牢房里的孩子视而不见。
“铛……铛……”
铁板敲击的梆子声又来了,蕾娜塔感觉自己眼皮止不住的想要合拢,倦意如潮水般侵入她的大脑,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