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2）

姜太公派庄客来请，他四人洗了把脸，就来到姜太公堂屋。Www.Pinwenba.Com 吧堂屋里摆着三四张桌子，村里有头面的和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年人都已到来，招呼的庄客们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众人见他们四人进来，招呼着厨师上菜。

今晚的宴席更加丰盛。首先是八道冷盆，四荤四素，接下来是八道热菜，大鱼大肉可着上。再下来是几个大盆汤，最后是面点。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高厨，抑或是村里最有名的厨师掌勺，所有的菜蔬都很考究，真可谓色香味形俱佳，就是经常走南闯北的陆行儿也见得不多。只有李玉龙是官宦人家出身，饮食方面见多识广，别人叫不上名字的菜，他却知道，且能说出来历。品评起来，滔滔不绝。

什么元鱼蒸羊肉、夺榛鸡、红熬大件肉、爆三鲜、蹄子清羹、鱼辣羹、七宝棋子面、糖糕、梅花饼、菊花饼等。大家听起来似乎比吃着还有味。唯有庞氏兄妹卖艺人出身，吃过什么。

所以当李玉龙说道的间隙，他插话道：“太丰盛了，我看就像那宫廷御膳。”

陆行儿问道：“姜太公，何处请来的高厨，手段如此之高？”姜太公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庄上这位高厨，唤作吴升，早年曾在杭州明金局做过大厨，你想那童贯原是宫里出来的人，没有一定厨艺，怎么能伺候得了。后来觉得童贯在江南一带为害百姓，遭到万众唾骂，他羞于伺候这些赃官，愤而辞去这份儿职业，回到家里来。此次庞英雄为村里除去一大害，大家都觉得一定要好好款待一下，所以请他出来为英雄们做菜，他也乐得显一显手艺。今早派人到桐庐买菜，还是按他开的菜单购置的。”

众人唏嘘不已。却说大家又吃又聊，有说有笑，不觉得酒足饭饱，更深夜阑。

陆行儿起身道：“承蒙太公美意，盛情款待，在下等无言为谢。就此别过。”姜太公说道：“不是说多住几天么，怎么又要走？”陆行儿道：“太公有所不知，我等是行路人，原打算到衢州进一批板栗，到杭州出卖，年前还想赚一笔钱回家过年呢。如在此耽搁时日，恐老婆孩子新衣也没着落。”

姜太公道：“这个不妨，老朽已和众乡亲商议，为你们筹措一些银两，以为谢仪。”陆行儿忙止住姜太公道：“万万不可，众乡亲几个月来被蟒蛇折腾苦了，朝廷征调花石纲，百姓们都苦不堪言，不要再给他们添麻烦了。我们做生意的还稍微好些呢。”

姜太公道：“但今天还是不能走，乡亲们意不过呀！”陆行儿道：“不要紧的，随后再路过此处，还少不了要麻烦你们呢。”姜太公见他们执意要走，于是叫庄客取来十两银子，对陆行儿道：“微薄酬金，望勿再却。”陆行儿为了早点脱身，只好接了。然后他们各自收拾东西，牵出马匹，向姜太公道了别，一行四人又上路了。

走了一段后，陆行儿道：“杭州离衢州不太远，很可能衢州我们也呆不下去。连累我三舅事小，我们也无法立足。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庞万春道：“依陆兄之见呢？”陆行儿道：“衢州与婺州交界处有一龙丘山，那里山势险峻，我等不妨先到那里落草，静观天下之变。我看，目今朝廷昏暗，官场**，百姓倒悬，不久将会天下大乱，届时将会有明主出世，我们也有用武之地了。”

庞万春道：“就依陆兄。”他们沿着建德江走了一段后，商量着如何过江。如果继续沿着建德江走，那将会到达睦州。他们在姜家庄耽误了一天，估计此时杭州缉捕文书已到睦州，在那里被做公的碰上就麻烦了。他们四人不断注视着江面上，看有无船只往来。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睦州，离睦州还有十多里路的时候，从下游过来一艘大船，此时天也快要放亮了。陆行儿走到江边，用双手做成喇叭状，大声喊道：“喂，那船上有人么？”

听到喊声，一个差拨模样的人从船舱里钻出来，大声嚷嚷道：“喊什么，船上岂能没人。难道说是无主的船么？你要干什么？”陆行儿道：“请把你的船靠过来，我们要过江去。”

那船上人道：“说得轻巧，官船岂能私渡。”陆行儿又道：“帮个忙嘛。”那人道：“休要罗嗦，我们还有大事，耽误了公事，你们担当得起么？自找船只渡江吧。”陆行儿见他不理，对庞万春道：“你们拿好东西，我去去就来。”说完，跳进那冰冷的水中。

一个猛子扎过去，就到了船边，他把身子一沉，向上一跃，扒住船帮就上去了。他走到刚才那人进去的船舱，拧住那人的耳朵把他揪出来。问道：“这个忙到底能帮不能帮？”那人“哎哟哟”一阵喊叫道：“你去问我们头儿吧。”陆行儿道：“你领我去。”

那人连忙道：“哎，好好好！”陆行儿跟着那人来到前面指挥舱，那人见了押船差官道：“大人，这位先生要我们把他们渡过东岸。”那差官斜靠在床铺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报告，斜眯着眼说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船，能随便渡人么？”陆行儿见他这样说，上前道：“老爷，我们是过路客，在此等了很久了，一直没有船只可渡我们过江去，你行行好吧！”

那差官见此人这等模样，怕生出是非，便向那差拨道：“你们看着办吧。只是不要耽误了行程。”那差拨连忙答道：“在下知道。”领着陆行儿出了船舱。陆行儿道：“把船向西岸靠，我还有三位朋友。”那差拨领着陆行儿来到舵舱，对正在把舵的人道：“请给这位师傅行个方便，把他四个人渡到东岸去。”那舵手不耐烦地抬头说了句：“你能当得了家？”那差拨道：“方才给差官大人讲过了。”那舵手极不情愿地转动着舵盘，船慢慢地靠岸了。

陆行儿来到甲板上，向庞万春招手，并道：“上船，上船！”庞万春和李玉龙、庞玉娘三人牵着马向着船靠岸的地方跑来。陆行儿和那差拨把木板伸到岸上，庞万春和李玉龙牵着马小心地走过木板上了船，庞玉娘随后上来。

上得船来，船慢慢地向东岸移动。陆行儿等一行四人就坐在甲板上，那差拨到船舱里歇息去了。陆行儿向庞万春靠近了一些，悄悄地道：“我寻思，咱们是否将这条船劫了，出建德江到兰溪，离龙丘山就不远了，船上应该还有些东西可为我们建立山寨所用。”

庞万春道：“劫船倒是可以，只是到了睦州码头，会不会被官府所查？”陆行儿道：“不要紧的，我们都打扮成船上差拨，到了那里我们不靠岸，直接驶向兰溪，真的有什么情况，我们见机行事。”庞万春道：“全凭陆兄调度。”陆行儿道：“好，现在咱们分头行动。玉龙先把住差拨这个舱口，不要让他们出来，但暂时也不要惊动他们。庞兄，你和令妹看住舵舱，我先把那押船差官解决了，其余的都听我们摆布了。”大家一致同意。

李玉龙提着双剑靠近差拨舱，把住舱门。庞万春和玉娘也提着朴刀走到舵舱门口，紧盯着里面的动静。并把被在背上的宝雕弓取下，拿在手中。陆行儿则来到差官的休息舱，他掀开舱门帘，探头向里一看，那差官一抬头问道：“谁？干什么？”

陆行儿忙道：“感谢官爷相助，我们很快就要下船了，这里有十两银子相送。”一边说着，一边装着去袋里掏银子，又一边靠近那差官，待离那差官约有一步之遥，忽然抽出宝剑，向那差官刺去。那差官哪里防备，一声未吭便云游雷音去了。

陆行儿一不做二不休，一剑砍下那差官的头，提着这头先来到舵舱，他和庞万春兄妹一拥而进，陆行儿高声道：“你们几个听着，那押船差官已被我杀掉，从现在起，要听我们指挥，否则这差官就是你们的榜样。”几个舵手一看当官的被杀，吓得浑身筛糠，谁还敢动，都战战兢兢地道：“愿听号令，愿听号令！”

大船顺着建德江继续上行，因是逆水，船行较慢。陆行儿与庞万春等为确保安全，他们分工监船。陆行儿监视舵舱，庞万春在甲板上巡视，李玉龙和庞玉娘看管押船的差拨和兵丁。行至离睦州还有十多里，有个小码头，唤作神泉监的地方，庞万春正在船头注视着前方，忽然听到船尾“扑通”一声响，他扭头一看，一个兵丁模样的跳下水欲逃走。

他把其他差拨、兵丁招来，一同到船尾，他说道：“你们看清楚了，他想逃跑。”说完张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那人后背，那人便往下沉，江面上飘起殷红色的鲜血来。差拨、兵丁们看到庞万春在百步之外，竟能射中那人，那神力、准头，均非常人所为，都跪下求饶。庞万春道：“谁要再耍花花肠子，这就是下场！”那些人都道：“不敢，不敢！”

船继续前行。前面就是睦州码头了，大小船只来来往往，越来越多。陆行儿和庞万春计议，庞玉娘女扮男装，然后他们四人都换上差拨衣装，以防被睦州做公的看破。然后要李玉龙看住差拨和兵丁，庞玉娘监督舵舱，陆行儿和庞万春则在船头观察动静，以应对急变。

且说这睦州城坐落在建德江、建德江、兰江（又叫兰溪）三江交汇处西北角，码头正对着三江口。这里向西是建德江，向南是兰溪。陆行儿站在船头观察着动静，忽然看见一群群做公的在一艘快船上，拦截往来船只，把大小船只都赶到码头接受检查。

陆行儿悄悄地对庞万春道：“看到没有，做公的在检查所有船只，看来杭州的缉捕文书已到了睦州。这紧张局势都是冲着我们而来的。”庞万春道：“没错，陆兄，那我们怎样才能甩开他们。”陆行儿对着庞万春耳语几句：“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庞万春点了点头。正是：踢开拦路绊脚石，随风直到夜郎西。

毕竟陆行儿一行四人能否顺利通过三江口，且听下回分解。

褚先生语：洪太尉上龙虎山，山中一虎一蛇相阻，莫非二者是灵性动物，恐洪氏坏大事不成。然虎为武松所打，蛇为庞万春所杀，真是报应。或武松与庞万春曰：“你二者若真阻住洪氏，我们何日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