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
他此时什么都不管,大喝道:“凡是砍杀叛军骑兵一人,赏钱千贯,斩杀头领者,赏城一座!”他就像是挣扎中的帝王,肆意的控制着人的性命,此时也就属他军衔最高,那些胡人虽然不听他言,可此时遇上对手,还死伤百余,早就不是金钱权力所能解决之事。Www.Pinwenba.Com 吧
他们要与此军血战到底,因为这是一只值得敬重的对手,胡军首领察哈尔便是曾在战前送三千宝马至陈留的番军将领,他在草原骁勇善战,未逢敌手,用安禄山的话说,此人颇有自己当年之勇。
来到中原之后,本以为可血战一场,却不想犹如冲进豆腐渣,不堪一击,只能闻到腐臭的死尸,却嗅不到热血的戾气,他闻雍丘乃江淮要地,自知这里会派大军相战,便前来一看,希望能找到与之匹敌的骑兵。
天随人愿,当他看到贾贲那死神一般的冷傲眼神时,心中一颤,好强的杀气,必是经历血雨腥风,一股火热涌上心头,抓紧缰绳,握紧弯刀,疯狂的追杀,不为了胜利,就为了能与此人相战。
“且慢!”察哈尔弯刀高举,对着令狐潮喝道:“令老儿,本郡与敌军相战,不喜外人参战,尽可看着便是!”话语之间,令狐潮就成了外人,心里彻底发凉,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拐来拐去成了里外不是人!
他的脸就像是被冷风用刺骨的寒气刮过一样,憋在胸口无话可说,心里暗骂:“要是你杀不了贼子,某回去定向李将问罪!”他策马一个转身,看向雍丘城头,此时那五百余骑兵已经进城,他的将士奔波劳累,加上逃亡,只剩六千余战士,望着高耸的城头,一时望尘莫及,他将贾贲团团围住,就是他们杀不了,也不能让其逃了。
“敢问足下大名,本郡:察哈尔!”察哈尔乃性情中人,首先行礼道,就是死,也要知道对手性命,这是他们草原的规定,死不可怕,怕的是不知道怎么去死!
“哼,你贾爷爷耳!”贾贲怒火万丈,这时候还玩什么礼节,当在大唐肆虐,怎么不想百万生命将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真是虚伪至极,不是他小气,只是立场不同,贾贲才有此话语。
察哈尔怒火燃起,竟然当众骂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燕王安禄山都未曾如此羞辱过,还赞赏有加,这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高举的弯刀猛然划下,传出一声大喝,万马奔腾,平原的田地为之沸腾。
这里本来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平静祥和,在大军万马奔腾过后,成了乱坟岗,血液染红大地,落叶归根,替生灵扑洒不需要的肥料,一只秃鹰从北方飞过至此,见下方大军交战,便在上空名叫旋转而飞,似乎等大军消失之后,共进晚餐。
贾贲长刀一轮,砍倒两位骑兵,随即大刀一转,收割着敌军的生命,胡军用的是快捷的弯刀,进攻战时比较占便宜,而唐军用的是长刀或者长剑,一冲进去,胡军就死伤百余,贾贲带领之下,犹如利剑刺破钢板,让胡军猝然停止。
这一冲击,他又损失五十余将士,看着三百余人,各各全身血红,长刀滴着鲜血,察哈尔不敢再怠慢,他虽说还有两千余众,可他明白,若不调整战法,就是剿灭叛军,自己也所剩无几,这是他生平遇到的第一强者,他肃然谨慎。
贾贲身下的黑棘低声嘶叫,大口的喘息热气,似乎与犹未尽,前蹄不停的拍打地面,随时准备冲击,这支死亡骑士静则凝滞,动则汹涌,一静一动,足以将领军队伍带上顶端,就是最会训练将士的安禄山见此,也不禁唏嘘,若胡人有此将士,何愁不亡天下!
贾贲此时在想,如何在死之前,消灭更多的骑兵,他要为日后守卫雍丘城的张巡铺路,他信得过他,这是一种男人之间的信任,他相信,他定能守住雍丘,张巡站在城头上,心中热血涌起,鼻子一酸,热泪盈眶,他不知为何,他决定,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将贾贲救回来!
他黑色的披风再次扬起,上面血迹满布,一侧开了一道口子,随风呼啸,两股强大的气压瞬间碰撞,两双犀利的眼神凝滞在一起,碰触骨子里的血气,察哈尔与贾贲同时长喝:“杀!”
贾贲长刀猛然圆抡,连劈五位将士,斩于马下,察哈尔身躯敏捷,犹如擦身而过的幽灵一般,与死亡魔鬼较量,最终被他隐秘的弯刀割收而走,一连腰斩三余骑兵,突然感到侧面杀气袭来,弯刀一个高举,顺带而过。
贾贲直攻察哈尔,对于其他叛军,他自认手下不与之差多少,反而胜似一筹,可此人绝非一般之人,他强攻而去,长刀从他马身左右劈过,都被察哈尔灵巧的身子躲过,他马上功夫惊人,在上面随意翻滚,而他身下的马匹站的笔直,毫无胆怯之意。
黑棘嘶声长叫,马蹄往前一扬,高高举起,它绝不允许有马撼动它的地位,想凭借前蹄踩踏察哈尔,贾贲热血沸腾,高举长刀劈下,察哈尔自知抵挡不住,马身一翻,往回一退,弯刀带过刀刃,只感到右臂发麻,差点丢掉武器,大惊失色。
没想到关键时刻吃了马一瘪,气愤不已,他的两千骑兵将三百余骑士团团围住,贾贲手下腹背受敌,很快伤亡大减,贾贲拼力厮杀,自知大势已去,可临死多带一个贼子多赚一个。
察哈尔见将士被贾贲砍杀一片,此时也杀红了眼,冲了上来,与他大战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贾贲心急如焚,虽说不惧死亡,可见将士不断倒下,自己的范围圈越来越小,他激发最后潜力,黑棘更加卖力,似乎感受到此战是最后一战,仅凭贾贲双腿施力,就可知其意,人马达到了合一的境界。
这是贾贲最辉煌的一战,这是贾贲最后一战,他不枉此生,因为走的时候由敌军最精锐的战士相送,当他的手下一个个倒在马蹄之下,他心如刀绞,热泪纵横,到死的时候,不是他不舍得,是他不愿这么多人因他而死,可是他不得不见证这现实。
他背后受了一刀,随即左腿又是一刀,黑棘臀部割开一道大口子,血液染红大腿,在每一次配合贾贲转身下,都涌出层层鲜血,它没有嘶叫一声,此时就像是最沉静的祭奠一样,只有刀剑的碰撞声,马蹄的踏地声,生灵的心跳声,和粗暴的呼啸声。
静。整个战争突然一下静了下来,在贾贲英勇的身躯倒下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黑棘与他重重的摔在地上,贾贲被压在身下,再也无法起身,他最后一眼望着雍丘城门,一道微胖的身影拼命的抽着马鞭赶来,他张嘴想大喊,可怎么也说不出话,嘴里冒出一个血泡,倒在了血地里。
他的血液与战马的血液融在一起,就像一条小河,用他们一腔热血冲击着这片雍丘大地,这大地之上,将永远的纪念他们的身影!
“生为大唐臣,死亦大唐魂!”这沉重的呼啸声从每个人灵魂深处涌起,双唇打颤,热泪滚滚而下,可逝者一去不返!
察哈尔与剩余八百余将士高举弯刀,猛然的插在地面,这是他们纪念英雄最高礼仪,他们虽然损失惨重,可从未后悔,当对手消失的那一刻,反而心里空凉,惺惺相惜。
“驾!”察哈尔一个漂亮的压身,从地面抓起自己的弯刀,往东方奔去,他的事已经结束,身后的八百余将士紧跟其后,从叛军中间插过,连令狐潮望都未望一眼。
此时张巡才率两千将士奋勇杀来,却以望不见贾贲的身影,令狐潮见张巡来势汹汹,下令火速撤军,仇人已死,他也累了,不想打了,可由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