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镜花水月——虞舜（2）
“帝呀，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化身为人呢？”
百年后的一天，有两个小妖怪来找我，他们恭敬地跪在地上，低下头颅，乞求我达成他们的心愿。Www.Pinwenba.Com 吧
“当然有。”我恶意地笑了，“按照吾说的去做，汝们便可投入轮回，生生世世化身为人……”
我教给他们的法子，是邪神的巫蛊之术，这是唯一可令妖灵脱去妖骨成为人类的法子，不过转世的妖灵们要付出的代价却是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我没有告诉那两个妖灵那样做的后果，区区蝼蚁般的生命，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两个妖灵与我颇有些渊源，或者说是与他有缘。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是错的。
只是依旧觉得无所谓。
我时常仰望天上的太阳，虽是虚无，却漂亮夺目得无与伦比，那人间的一切美丽与丑恶，在被他们封印后我，它座落于神之门下方、整个苍梧之野的中心，深深地嵌在一个巨大的半球里，要想解开那个纹章，解开那个封印，必须用生灵的生命填满那个凹下去的半球……
最能体现生命存活着的东西是什么？当然是血啊！什么东西的生命最旺盛、血最多呢？当然是人啊！
所以我需要血！需要人！
这些人的数量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万？十万？百万？不，或许都不够……
之后我通过一些手段，将守护重华的那支氏族中的一批人从他们的家族中分裂了出来，为我所用，并赐予了那批人新的姓氏——
汪。
汪家只有一个族长，那就是我，千年来他们受我的指挥，依靠我的力量，去发展、去壮大、去完成他们的使命与任务——这支受我控制的氏族、我给他们定下了一个任务：揭发万物终极的秘密。
终极的秘密掩埋在地心世界里，“地心世界”的存在若被世人知晓，那么成千上万的人类，必然会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纷踏而至。
秘密——多么蛊惑人心的东西。
喜欢窥探秘密是大多数人的天性。
只要苍梧之野的秘密被揭发，那么我要的人，我要的血，就都会有了。
等这些人流干了血，我就自由了。
哈，其实终极的秘密远没有世人眼中的那么高不可攀，甚至可以说它是虚无的，只是一个幌子，却让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扎堆窥探，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家族后代……他们以为终极是什么？权力？黄金？还是长生？
我的目的非常之明了简单，只不过是世人想得太过复杂。
或者说，是人心太过可怖。
只是汪家受他们本家的压制，一千年来，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漫长的等待中，“轮回眼”的侵蚀使得我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重华的灵魂愈发虚弱，我们都快要不是我们了。
我时常会对着花草虫鱼说一些意味不明的疯话，连我自己都不知晓，在我意识模糊的期间，又杀了多少生灵。
我非常痛苦。
终于，几百年后，我有了一个逃出去的希望与契机。
苍梧之野的入口有很多，在世界的两极有着最稳定的入口，只是那里荒无人迹，而其它入口又因为结界的波动而不稳定，所以几千年来，没有一个人到达过这里。
我会在每个入口处设一道门。
那一天封印的结界发生了波动，一个男人闯了进来。
我趁机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灌注到他的灵魂里，重华没有发现异常，放了他归去，而后，那个男人成了我的最佳傀儡。
他的名字是汪藏海，隶属于汪家“水”部。
他为汪家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我的灵魂控制了他躯体的那几年的时间里，我殚精竭虑，给一直以来绊住我的计划的张家设了一个局，我将用一千年的时间，去粉碎这层终极的“保护罩”。
当汪藏海逝去之后，我的灵魂回归我的本体，我又开始等待，等待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厌倦了，这样冗长的计划与等待，几乎比千年前我为争帝位与旁人斗得你死我活还要让我来得费神……
其实……也还是有第二个办法的……
眼睛看向苍梧之野中的花草虫木，它们也是生命啊，它们有有“血”啊，也可以用它们的“血”去填满那个半球啊……
轻轻笑了笑，我咬着指甲，倒在地上，用另一只手蒙住了脸，眼睛偷偷看向那道恒古不变的青铜巨门——
嘿嘿，我还是不敢啊………
神就在苍梧之野的那道门中，谁敢在它的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呢……
嘿嘿……哈哈……
我笑得蜷缩起身子，墨色的长发散落在碧绿的草地上，那些个草灵都忍不住向后退，露出草皮下乳白色的根茎……
我一根一根轻轻地挑断，长长的指甲染上它们的“血”，看着它们的魂魄飘向“轮回眼”，指尖轻轻一点，空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艳烈的火光中一切都烟消云散，魂飞魄散的妖灵在金色太阳下化为一阵轻烟，渐渐地飘远了……
后来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濒临疯狂的我最终用整个苍梧之野的生命逃出了地心，由于力量的消耗，我的身体又开始“逆生长”，爬出其中一扇门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小孩子的模样了……
那之后我遗忘了汪家，没有族长的号令，他们似乎沉寂了很久，不过既然我出来了，又何必再去管他们呢？
我回到尘世之后，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百年。是的，我只是在玩，如果你认为我会大开杀戒闹得尘世如何如何不安宁的话，你就错了。我说过，我生性淡漠，远离了那该死的“轮回之眼”，我的脾气好了很多。
我甚至会帮助一些走投无路的人，给他们黄金，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不要笑，严肃点儿，我难得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时间那个臭小子悄悄地走过一百年。
时间与我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在之前我要杀人的时候还悄悄转动过时光沙漏，让太阳提前下山了。事后我想狠揍它一通，却再也找不着它了。
百年的时光，对我来说不过沧海一栗。
后来战争爆发了，在那之后，我才发觉，苍梧之野的妖灵们竟然在生命的最后，倾尽全力对我下了一个怨毒的诅咒。
这个诅咒使得我不管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原罪”盛开，我成为了世人眼中可怕的“罪”。
我不得不停下我的脚步。
我再次被禁锢了。被世人的眼光所禁锢。
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太多的生灵消逝在我手中，在成为“罪”之前，我已背负了太多血债。
只是突然不想再去杀人。
我在一个大得足够不祸及他人的沙漠中安顿下来，停止了自己的脚步，仍旧是看不到月亮，每天每天，我都能听见原罪的花瓣被风吹动，“飒飒飒”的声音令世人恐惧，却令我感到心安。
后来我累了。
我想要归去。
当那个满头华发的孩子找到我，质问我那个姓张的孩子去了哪儿的时候，我看到了归去的希望。
那个孩子被时间带走了——时间将他带去了未来的世界。
这一点时间以后一定会告诉他，我不想解释。
于是我对他笑着，诚挚地看着他，道：“杀了吾吾就告诉汝。”
来吧，好孩子，如果你能杀得了我……
当他掐住我的喉咙时，我忽地起了恶意——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神将它的手赐予了他，他变强了很多。
只是还不足以杀死我。
他用力掐住我的喉咙，那瞬间我的眼前全是太阳金色的光辉，千年来不变的模样。
光芒中有什么禁锢了我反抗的手，那个始作俑者在我身后浅浅地笑着，颔首道：“万方无罪，其罪朕躬。”
我转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模样，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们终于同时看见对方。
“是啊。”我抬起手臂，正正地指着他，“都是汝的错。”
“是我的错。”他温柔地笑着，与我一般惊喜地看着对方，“都是我的错。”
“汝不是舜。”我高仰起头，谁让他欠我，“舜是吾的名字。”
“是你的名字。”他道。
“又要封印吾了吗？”我笑道。
他点了点头。
“哦。”我张开双臂，任乳白色的光辉流转在我与他之间，“那汝这一次，可一定要封印得牢一点。千万别叫吾再跑出来了……”
他点头。
“这人间……再也不想回去了……”
光芒渐渐消散，一切回到最初的黑暗。
对了，就是这样安宁的黑暗，那片冠冕堂皇的光明，你不要拉扯我，最初的时候你就不该将我拉向你，我去了，你最终还是要把我推回黑暗……
意识彻底消失前，我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姿态。
陌生人，你一定记住：舜只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