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离乡

县工商局的处理决定下来了，小得意的经营执照被吊销，假冒伪劣进口饲料被当众销毁。Www.Pinwenba.Com 吧可能是考虑到小得意也有上当被骗的情节，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他很少一点钱。

沈老万的逼债也越发紧起来，甚至威胁小得意再不还钱将抄了他的家。小得意不得已转手兑出自己的店铺，再加上笑笑的几万元钱，只是勉强凑够了借债的本金，利滚利也是一笔不少的钱，他已经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油葫芦又来找小得意，见面先不耐烦地抱怨说：“我本来是好心帮人忙，现在却把我也牵进去了。我外面已约好了演出，原打算这两天就走，可沈老万说你不还钱就不准我走，你说我冤不冤啊！”

小得意也觉得对不住油葫芦，就和油葫芦商量说：“你也知道，我都快弩出血了！要不你跟沈老万说说，他要着急我就先把本金还上，利息缓缓以后再说。都在外面混，互相给个面。你看呢？”

油葫芦也无奈，说：“那只能这样了，我问问他吧。”

油葫芦拿起电话打给沈老万，没想到刚说了几句，沈老万那边就回话说：“你告诉那个唱戏的，算他有福气！就在刚才，一个叫林楠的女人帮他把钱连本带利都还上了，现在咱们两清了。”

小得意听完油葫芦的转述，一把抢过话筒，大声告诉沈老万：“你听着，我用不着她帮我，你把钱还给她！”

沈老万以轻蔑的口气回道：“你给我听着！我要的是钱，你们俩的破事我管不着，不想吃软饭你自己去找她，咱们之间的事到此结束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小得意气的摔下话筒，坐在那呼呼地喘着粗气。油葫芦不识趣地说：“这不正好吗，你也甭着急了，反正也不是外人，她愿意给你就花呗。”

“你知道个屁！”小得意骂道，“你走吧，我马上要出去。”

“嘿，怎么冲我来了？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哪至于气成这样？”油葫芦叨唠着走了出去。

小得意去找林楠。

其实，林楠得知小得意因为倒卖伪劣进口饲料被工商局查抄的消息，是班里的一个学生告诉她的。林楠和小得意一样，也是性格倔强不服输服软的人，更何况两人现在正在闹着冷战，查封他的又恰是自己的父亲，所以，虽然她心里十分惦念着小得意，但也知道此时去看他，无疑会碰一鼻子灰，弄不好两人又得吵一架。而父亲明知小得意与自己的关系，不但积极查处了小得意，而且还故意向自己隐瞒消息，他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也让林楠充满了疑惑。所以，为了摸摸父亲的底，更为了侧面了解小得意到底犯了多大事，林楠回到家就直截了当地问父亲：“你们把小得意的饲料店查了？”

林父故意漫不经心地答道：“你是说那个肖德宝吧？查了。”

“您怎么回来没跟我说？”

“怎么，我工作上的事还要跟我的女儿汇报吗？再说了，他跟咱们家有关系吗？”

看到父亲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林楠的火气一下拱了上来：“你这是公报私仇！我告诉你，我的事你管不了！”

林楠的母亲看妇女俩又要吵起来，赶紧相劝道：“你看你们，说不了两句话就得吵，这像什么话？父亲不像父亲，女儿不像女儿！”

林父怕案而起说：“不，这事我得说清楚。我也是个老党员，老干部，干了一辈子工商，还从来没有因为私事，对什么人进行过打击报复。那个肖德宝见利忘义，倒卖假冒伪劣商品，属于咎由自取！你还回来质问我，也不看看你平时交往的是什么人？”

“你太过分了！”林楠气的脸色煞白，冲进自己的房间并狠狠地摔上了门。而自从她和小得意谈了朋友，这样的争吵在她和父亲之间几乎已成家常便饭，母亲虽然对小得意也不是十分满意，却从不与女儿发生正面的冲突。

为了掌握小得意的动态，林楠只有通过白丽云打探消息，也就是从白丽云那里，她得知了小得意借了高利贷，并被追债追得几乎焦头烂额。被一种怜爱与心痛的情感牵扯，她决定无论如何要帮帮自己的恋人，于是通过学生家长的帮忙，她找到了债主沈老万，替小得意还上了债务。

然而，做过这件事，林楠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她了解小得意的性格，他一定会把这当作是对自己自尊心的挑战，而耿耿于怀，甚至大发雷霆。

事情的结局果然被林楠猜中了。

小得意找到林楠，沉着脸把一包钱塞到林楠的怀里说：“这是还你的。不够的我以后会加倍还你。”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林楠大声叫住他，“你什么意思？我帮你帮错了吗？”

小得意背对着林楠，用依然冷酷的口吻说：“我告诉过你，不要管我的事。”

“你拿所谓的自尊伤害关心你的人，这是自私！我也告诉过你，我是我，我爸爸是我爸爸……”

小得意突然转过身，铁青着脸指着林楠吼道：“不要跟我再提你爸爸。你回去问问他，他是怎么公报私仇对待我的？是怎么把我逼上绝路的？”

林楠都懵了，她追问：“你胡说什么？我爸怎么把你逼上绝路了？”

“你去问问他？就是他给我设的圈套！为了拆散咱们俩的关系，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我要不看他是你的父亲，我就跟他没完！”小得意气得发疯，头脑几乎已经不受控制。

林楠也气得浑身哆嗦：“你、你血口喷人！我爸爸是什么人我知道，他再糊涂也不会拿工作徇私舞弊！你听好了，我不允许你污蔑我父亲！”

小得意为林楠的愤怒所震慑，他还从没见过林楠如此地发威。他愣愣地站在那里，随后冷冷地说：“好吧，你当然维护你父亲，可他让我感觉太累了。你好自为之，咱们各走各的路吧。”说完转身而去。

林楠看着小得意的背影，泪水盈眶，声嘶力竭地喊道：“肖德宝，你就是个混蛋！”

夕阳下的河水，泛着金色的粼粼光点，偶尔有鱼儿翻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形成的涟漪，随着金色的波纹向远方荡去……

小得意拉着二胡坐在河边，一曲《江河水》幽怨而沉郁，如泣如诉。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和小伙伴们曾在这河水里洗澡打闹，钓鱼摸虾，欢快的河水伴着他们的欢笑，流逝了他们的童年，又送来甜蜜的爱情。

小得意和林楠不知多少次坐在河水边，他拉着琴唱着歌，林楠就静静地听，他唱不够，林楠也听不够。这里有他们的热恋，这里有他们的初吻。那时候，小得意正是踌躇满志，剧团的演出红红火火，小得意因为艺精人红也是风风光光。虽然，那时候林楠的父亲也不同意女儿和一个唱戏的处朋友，但小得意却没有现在这样自卑，他总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不怕你林父不对我刮目相看。可谁知道，随着文化市场的演变，一场体制改革完全破碎了小得意的成名之梦。

一曲又一曲，悠扬哀婉的旋律伴随着满怀的惆怅，让小得意不觉有些伤感。蓦然回头，却发现郭笑笑和白丽云不知何时正站在他的身后。小得意继续拉他的琴，笑笑和丽云静静地听着。忽然，小得意停止拉琴，背对着郭笑笑说：“我要走了，离开这。”

郭笑笑沉默着。半晌才问：“你决定了？”

“决定了，和油葫芦搭伴儿。”小得意望着落进河水尽头的夕阳，说，“你知道，我在这活得太苦了，需要出去换换气。”

白丽云的眼圈红了。她和笑笑已经知道小得意与林楠分手的事，但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怎样安慰自己的朋友。

郭笑笑过去把手搭在小得意的肩上，说：“走吧，到我那，咱哥俩儿今天好好喝喝。”

小得意收起琴，三个人迎着夕阳走去。

火车缓缓驶近月台，小得意和油葫芦刚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得意回过头，竟然发现是郭笑笑和白丽云，而且两人各自拉着行李箱，喘着粗气正匆匆赶来。

小得意迎上去困惑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起走啊，闯江湖！”郭笑笑一脸兴奋，“我哪舍得让兄弟你独自出去闯啊！”

“胡闹！你爸同意吗？”小得意疑惑地问。

白丽云急迫地说：“别问了，先上车，待会儿再说，快快！”很显然，白丽云在担心身后会有什么人赶过来。

小得意一下就明白了，他想拦下郭笑笑和白丽云，说：“真是胡闹！不行，你们给我回去！”

油葫芦却帮着郭笑笑两口子说：“愿意去还不好，人多好办事，出门在外也好有个照应。走，上车。”他连推带拉把郭笑笑两口拥上了车。

火车很快关上了门，缓缓启动了。

四个人安顿好行李，找座位坐下。小得意一脸严肃地问郭笑笑：“到底怎么回事？我郭叔知道吗？”

郭笑笑闪烁其词。白丽云痛快地揭底说：“自从听到你要跟着油葫芦去闯江湖，笑笑就跟着了魔一样。当然，他知道他爸打死也不会放他出去，家里的木箱厂还等着他接班呢，所以，笑笑就给老爷子留下一封信，我们偷偷开溜了。”说完她跟笑笑相视一笑。

小得意没再言语。他望着窗外，火车正渐渐驶离家乡的土地，那熟悉的山，熟悉的河，熟悉的田野、村镇……让他百感交集，不由默默地想到：“是你们养育了我，但也抛弃了我……”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潮热，随手去包里翻找手绢，却无意中掏出一个熟悉的纸包，他一下子愣住了：这是父亲这些年一点点攒下的积蓄，他到底还是悄悄塞进了儿子的行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