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跟父母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矛盾？

褚谋其实并没有知道得特别清楚。他只是大概了解到，顾默的情况同自己很相像。他理解，大概就是她的父母不想让她做电子竞技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钱途”的行业吧。

何必呢？

对于顾父和顾母即将到来这件事，褚谋到底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但，顾默却表现得很平静。即便是跟父母已经有数年没有见面，而自己又处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刻，她也没有在褚谋面前表现出任何惊喜、激动亦或者紧张，这些常人本应该深深感受到的情绪。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第二天中午，褚谋和顾默终于等到了这两位长辈的来访。

初次见面的情形并不像褚谋想象中那样。由于在电话里的态度非常不客气，褚谋已经完全做好了被顾父臭骂一顿的准备。

但顾父并没有臭骂他。

天气已经转暖。顾父穿着衬衫，顾母则仍着一身针织的薄毛衣。见面之后，他们没有跟褚谋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跟顾默说一句话。除了把给顾默买的补身子的营养品放下，他们一丁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

和顾默之间，更是连一秒钟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俨然像是两个与顾默交情淡薄的朋友，来尽一下情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两个便离开了。

顾默也没有挽留。褚谋更不好说什么。送他们一直到出医院门。

就这样？

“你们…他们真的是你父母？”

顾默自嘲地笑了笑：“很不可思议吧。很正常。他们早就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就因为我打职业。从我出道以来，一直到今天，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死活。”

褚谋疑惑：“只是因为打职业吗？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好像还有很多解不开的矛盾？”

顾默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叫作不省心的父母吗？”

什么叫不省心的父母。比如为了阻拦顾默打职业，顾父顾母居然试图将她软禁起来，并且派人监视着她读书。比如，主动跟顾默断绝关系，而且断得那叫一个彻底，居然很快就去福利院重新领养了一个孩子，当他们的孩子。

这些事情说出来，足以让最严肃的人感觉可笑得笑出声。

自从领养了另一个小女孩之后，这两个人仿佛真的就当顾默是完全不存在的了。从不跟她联系，也不关注她的消息。而家里，顾默的房间，也被腾给了她那位新的“小妹妹”用。

是亲生父母吗？顾默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

“不过，他们看到你坠楼的消息就赶过来看你，说明，他们不是对你没有感情。可能，只是之前跟你闹别扭之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褚谋试着为他们辩解。

彼此之间的隔阂已经留下。褚谋自己为他们做辩解，根本不可能改变顾默的认识。

顾默道：“你还没有真正见识到他们两个的本事呢。今天来，没感觉他们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吗？明天肯定还会来。而且，多半是得跟我要钱。信不信？”

顾默一语成谶。

甚至都没有等到下一天。当天晚上，顾父顾母又一次来到病房。这次来，他们又带了不少营养品。只是，真跟顾默聊天的时候，褚谋作为“外人”，被他们赶出病房。只能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

不过他没有等待太多时间。

病房里很快响起了争吵声。褚谋推门进去。顾默因为情绪激动，脸色已经涨得一片通红。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顾父依然扯着嗓子冲她大声喊叫：“……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连这样一点情分都不讲吗？”

“你，咳咳，你，你们走，我不要再，再见到你们！”顾默手指向病房外，剧烈地咳嗽起来。

褚谋一个箭步上前，赶紧把顾默扶住。顾默伏在褚谋的胸口上，剧烈咳嗽着。顾父竟然还不走开：“顾默！我们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褚谋皱眉：“她让你们走。听不懂吗？非要把她气得昏过去才算罢休吗？！”

“我走可以。给我钱！我们家里还差四十万，交新房子的首付。”顾父说道。

真是来要钱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褚谋真的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奇葩的父母。他连发火都觉得多余：“要钱是吧？要钱我可以给。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是我的卡号。收到钱我们就走。”顾父拿出一张纸片。

褚谋一把夺过来：“现在就走。钱我会给你们打过去的。不要再来烦我们了！”

顾父顾母很快离开了。

顾默的咳嗽持续了好长时间才停止住。褚谋扶着她，端来一杯水。她呷了一口，放到一边，眼中忽然留下泪来：“为什么会这样？”

从顾默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褚谋才了解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顾默的父亲倒是她的生父，但，跟着一起来的母亲，却并非她的生母。

顾父早年间曾经经商。生意做得还算不错，顾家家境也算殷实。但，商场如战场。因为一笔生意的失败，导致顾父的公司失去了周转能力，宣告破产。顾家的家庭条件顿时一落千丈。顾默的生母也因此与顾父离婚。

顾父自此一蹶不振。明明有机会，但他彻底放弃了东山再起的希望，甚至连普通人都能做的最简单的工作都不愿意做，而是整日跑在酒吧里。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人，竟然开始常年浪荡，享受生活。顾默读高中的时候，顾父就一度要逼迫她退学，要求她去打工赚钱，给自己吃喝嫖赌用。

顾默并没有理会。

她依然默默地读书，坚持考上了很多家境优渥，教育环境良好的孩子梦寐以求也难以望其项背的清北大学。上大学之后，顾默就不再向家里要钱。学费，生活费，全都由自己来解决。而顾父似乎也稍稍收敛了点。

直到他娶了现在这个妻子。

以顾父整日混迹的圈子，哪里能遇到什么肯老老实实跟他过日子的女人？多半是听说顾默考上了清北大学，未来不可限量，才愿意跟他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半百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