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灰味儿

寒冬腊月，太阳仿佛也受不了凛冽的寒风，裹了厚厚云被，只在天空留下一道淡淡的仿佛晕染的身影。

寂静河上空飘满了钻石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璀璨夺目，宛如一道道微缩的银河，横跨汩汩流淌的河水两岸。

布吉岛边缘，一块草木稀疏的荒地间。

大地突然如沸腾的水一般震动起来，只是很短时间，原本冰冷坚硬的泥土便如流沙般翻滚着，从四周向中央陷去，露出一个直径数丈的巨大空洞。

嗷呜！

仿佛野兽嚎叫，又像是狂风吹过涵洞的异响，回荡在那巨大的空洞中。只不过这些可怕的声音并没有吓到荒地周围树洞里的魔法生物们。

双尾松鼠懒洋洋探出半个身子，怀里抱着啃了一半的橡子；躲在腐殖层里的树精子厌恶的扯过两把杂草，把耳朵堵的更严实了一些；至于树枝上那些平素最为胆小的鸟雀，不仅没有惊慌失措的叽喳乱叫，反而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伸着脖子打量那个巨大的孔洞，黑豆大小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呼！

一个巨大的身影倏然从那孔洞中蹿出，半开阖的眼睛间透出丝丝红色，仿佛一头从地狱归来的妖魔。

只不过这头妖魔并没有冲鸟雀们发狂，只是速度很快的张开口器，尖利的牙齿一圈圈旋转开来，露出与那沙坑相似的、同样黑黢黢的喉咙。

然后它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五个灰扑扑的身影仿佛炒锅里乱蹦的豆子，被这个喷嚏从巨兽口器中喷了出来，在一片尖叫声里向沙坑四周飞去。

巨兽没有丝毫停顿，大嘴一合，低下头，曲背弓腰，一百八十度转弯，一头扎进地里，翻滚的土浪漾起一圈圈轻重不一的波纹，如一颗石子砸进水面，须臾间便消失不见。

流沙升起，重新化作冰冷坚硬的泥土，堵住了那口巨大的孔洞。

原本已经被掩埋进地底的荒草与石块，如时光倒流般，随着那些涌起的沙土一一归位，没有丝毫差错。

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着，互相交头接耳，猜测今天这条红眼地龙已经工作多长时间了。

郑清是听不懂鸟语的。

否则他定然恼火宥罪猎队五个猎手，竟然还不如一群鸟的魔法常识丰富。

当然，即便他现在听得到那些鸟雀在枝头八卦的内容，也定然没有多少心思去关心，因为他被那条红眼地龙一个喷嚏喷飞出去足足七八米远，险些挂在一株老槐树上。

猎队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除了迪伦因为血脉天赋，敏捷度较高，袍子还保持比较干净的状态――其他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一副刚刚从沙坑里爬出来的模样。

“所有人！”

还没站稳身子，宥罪猎队的队长便大吼一声：“报告各自的情况……博士确认我们的位置！绅士查探四周环境！剑客注意…其他情况！”

“安全！”

“安全！”

四个汇报安全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在荒地周围响起，不多时，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猎手便重新聚在了一起。

“下次再也不坐它了！”胖巫师大声抱怨着：“到底谁发明了红眼地龙？坐一趟感觉寿命都要减损一小半！”

“金子。”

萧笑非常哲学的回答了胖子的问题：“相对于正常运行的地龙特快，红眼地龙拥有更高的周转率、更便宜的运费、更快的运行速度，是巫师们用真金白银选择出来的。”

“见鬼的资本主义，”郑清呸呸着，吐出嘴里的沙子，一脸晦气：“就算我成了巫师，会魔法，也没办法摆脱它……”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迪伦打断同伴们的抱怨，警惕的四处张望，仿佛一缕轻烟般挂在一株返魂杨伸出的树杈间。

“怪味儿？”郑清皱着眉，吸了吸鼻子。

立刻，一股遥远而熟悉的气息蹿进他的鼻腔，让他表情有些恍惚。

“火鬣蜥？”

辛胖子皱着眉，四下里打量着：“我好像闻到了火鬣蜥的焦臭味儿……这么冷的天气，它们来这里干嘛？”

“不是火鬣蜥。”郑清回过神，摇了摇头：“火鬣蜥喜欢火石，并不喜欢火炭。喜欢火炭的是祸斗。”

“你能分清火炭与火石之间的区别？”辛胖子一脸惊奇的看向年轻公费生，这可不像他平素的表现。

“火炭燃烧时有轻微煤灰味儿，火石燃烧时是硫磺味。”郑清招手扇着风，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儿，补充道：“相信我，我分得清煤灰与硫磺的区别……我从小在平阳长大，小时候吸进的煤灰比新鲜空气都多。”

是的，他刚刚嗅到空气中熟悉的煤灰味道，猛然间想到，明天就是腊月小年，马上就是除夕了，而自己却远在万里之外。

但立刻，年轻巫师便摆脱了这份淡淡的思乡之情。

“既然是火炭，那我们可以肯定这是一群祸斗了。”萧笑转动着怀里的水晶球，语速飞快：“绅士，你跟剑客两个人去探查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

一个声音突兀的打断宥罪猎队占卜师的安排，语气轻快的解释道：“这些祸斗是临时迁徙，因为它们的老巢在那座新发现的非法实验室附近……安全起见，避免骚乱。”

宥罪猎队在陌生声音响起的……还有接引文书。”

郑清狐疑的打量着瘦瘦高高的陌生巫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包子。

而且他也有些不确定那块徽章的真假。

“反应敏捷，警惕性高，非常出色的临变能力。”自称联络员的巫师毫不吝惜的夸奖道：“不愧是参加过黑狱之战、进过校园杯决赛的学生猎队……这里是布吉岛，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随时与学校联络，确认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