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里有一株开得正艳的桃树,灼灼的桃花在初春的阳光照耀下仿佛透明了一般,粉红色的光芒映着树下人的如花俏面,更显得人比花娇,人比花艳。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朝霞,桃花,倩影。
花下有人倩影如花,面若红霞。
二人并肩而立,携手去看那如火的朝霞。
“我们永远如此便好了。”王满堂双眸紧闭,呼吸着春风带来的阵阵气息。
朱厚照面带笑容,沉默不语,十指却是与她的紧紧交缠。绵绵情意,从十指的温度中传达,王满堂会意,亦是缓缓地张开手心,仿佛要穷尽自己一生的气力,将这手掌嵌进他的掌中。
“多么希望早晨不要过去啊!”王满堂由衷地发出感慨,“我们就能一直这样并肩而立,欣赏朝霞到永远了。”
“果然是个贪心的丫头。”
“我还有更贪心的。”
“哦?”
“我要你朱厚照,永远的爱我,永远不能欺负我!”
“永远爱你真当然可以办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要朕永远不欺负你,朕可办不到。”
“好啊,你又在挑衅!”
“王满堂,我朱厚照一生下注定都是要欺负你的。”朱厚照紧紧地抱住她,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了一般。
王满堂不再言语,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幸福的一刻。
他们在早晨的阳光里紧紧地相拥,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能和自己最爱的人相拥相抱,欣赏着大自然中所赋予的最壮丽的奇观,这也是一种最幸福的事情吧!
“收拾好了吗?”朱厚照突然道。
“干什么?”王满堂睁开眼睛,迷惑道,“又要往哪里去?”
“现如今小王子已被打退了,朕身为一国之君,也总不能在外面游荡吧!”
“哦。”
“如若再不回去,那帮老家伙又该有说辞了。”
“哦。”
要回宫了吗?他确实该离开了。他如今是大明朝中最尊贵的男人,怎能为自己一人有所停留?王满堂虽然在尽力地使自己不要沉溺在他的温柔,然而却悲哀的发现,爱情从来是不由自己的。
回到了皇宫,朱厚照便不是她一个人的朱厚照了。
正思忖间,朱厚照已拥她入怀,他的肩头抵得她的下巴生疼,泪水不由得落了下来,滴在他靛青色的衣衫上,开出一朵朵深蓝色的水花。
“你在害怕吗?”朱厚照抚上她颤抖的身子。
王满堂无法否认,手掌紧紧地攥着,差点就要抓下来一块肉了。
“不要怕!朕永远爱着你的。”朱厚照将她抱得更紧了,“你要相信朕!”
相信和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将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了朱厚照。
正德十三年正月。
王满堂和朱厚照的马车在回宫的路上行进。
这辆马车和来时的那辆是一样的,甚至连跟在车后的随从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乘车人的心情。
朱厚照的手在玩弄着王满堂的头发。一头如瀑布一般的黑发在他的股掌间跳跃,像一条狡猾的鱼儿。
王满堂微笑着,柔顺的仿似一只猫,静静地偎依在他的身边。回到宫中,他见了他那些三千佳丽,怕是会忘了自己的存在吧?王满堂抬头望了望他的黑眸,复又将脸贴近他的滚烫的胸膛,叹道:王满堂啊,你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你面前这个男人是会永远真心待你吗?朱厚照啊朱厚照!
“满姐?”轻轻的呼唤来自头顶。
“怎么了?”王满堂疑惑地抬头,正对上他认真的黑眸。
“我似乎听见你在叫我。”朱厚照抱紧了她。
“没有啊。”王满堂微微露出笑容。私下里却是在感叹自己本是在心里悄悄地念叨,他怎么会听见呢?真是奇怪啊!
——也许每个相爱的男女之间,爱到浓时,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再怎么不起眼,也会在心中留下永远也不能忘怀的印记吧!
王满堂终还是不明白的。
车里一阵沉默。
王满堂掀起车帘,看了一会儿风景,又稳稳地坐回了车内。
离紫禁城是愈来愈近,王满堂越来越是坐立不安。她靠紧了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紧张兮兮地道:“朱厚照,朱厚照……”
朱厚照迷蒙的睡眼懒懒地睁开,迷迷糊糊地笑道:“又怎么了?”
王满堂素手抚住他的脸,凝重地道:“你会不会一直就这样对我好?”
“相信朕!”朱厚照又笑了,划过她的小巧的鼻尖,说道,“回宫朕就封你为妃,从此专宠于你一人。”
“回答我,回答我,你知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你快回答我,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不愿意做皇妃,朕便封你做皇后,以后万世的百姓便会尊称你为王皇后了,好不好?”
“你……我和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傻瓜!当然会的。”
“撒谎,我不信!”
“撒谎?你总是撒谎骗别人,当然要认为别人撒谎骗你了。”
“你……不可理喻!”王满堂气极,扭头不再看他。
他笑着玩弄着她鬓前的一缕秀发,长臂一挥,将她搂上膝头,又牢牢盯住她的眼睛,郑重道,“只要你永远不背叛我,相信我就好。”
“我自己当然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永远相信你的,但是你呢?你能保证会一生一世不会背叛我,相信我吗?”王满堂用手环住他的腰,头也贴在他的胸膛上,没好气地道。
朱厚照似乎生了气,道:“你……有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满堂垂下头,小声道:“我心里总有一个预感,我们会分开,然后你会永远也不会理睬我,任我自生自灭……”
他会永远不再理睬她吗?会任她自生自灭吗?到那个时候,她肯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的。
——恋人之间总有一些患得患失的,女人有时候会变得有些神经质。
朱厚照又抱紧了她一点,试图去安慰她,道:“别说这样的傻话,不会这样的。你最好不要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了。”他的怀抱把她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这样就生气了?”见他黑眸渐重,便知他又气上心头,王满堂连忙安慰,边嘟哝着嘴,边抽出崭新的丝帕为他擦干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你看青筋都爆出来了。”
朱厚照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满姐,永远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好吗?”
王满堂粲然一笑,道:“好,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朱厚照仍不肯放过。
恰巧此时车子乍停,王满堂往外看了一眼,惊呼道:“皇后娘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