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在床,王满堂不禁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但是,眼见着朱厚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愈来愈近,王满堂似乎意识到了危险。
黑暗的晚上,烛光显得极其的渺小。
慌乱中,她随手捞着一个枕头,想也没想便朝他扔了过去。
朱厚照却不由自主地随之倒了下去。
他发生了什么事?王满堂见他许久不动弹,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纤手抚上他的背,想推醒他,可忽然感觉到手背上有一片的湿意。她预感不妙,借着昏暗的烛光低头一看,不觉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那背上的金盔银甲已破烂不堪,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横划在上,触目惊心,渗出一点点的血迹,斑驳而狰狞,甚是吓人。
“大夫,他应该没事吧?”她小心地、大着胆子问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
这几天以来,她请遍了宣府的名医,如今这是最后一个了。
“大夫,他什么时候能好?”见老伯没有动静,王满堂又急切地重新问了一遍。
果然,老伯还是沉痛地摇了摇头:“身受重伤,失血过多,恐怕命不久矣,老夫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伯,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再看看……”王满堂小心道,声音颤抖,希望那老头点个头。
“唉……”老伯叹了一口气,“老夫行医多年,怎么会看错?姑娘请节哀顺变。”
“戴大哥,送老伯出去!”王满堂咬着牙转过身,待到戴英和老伯离开此地,才抬起袖口擦去了眼中的泪花。
她皱起了眉头,看着此刻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厚照。
朱厚照啊朱厚照!她在心底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还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相见在霸州城的临波桥,彼时,她正为着赵万兴的背叛而伤心不已,准备以自尽来成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而他救了她;然而他们又在紫禁城里重遇,没料到他竟是大明最尊贵的男人,然而他强占了她,她却把心遗落在那一夜;如今,朱厚照又再一次地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朱厚照,他到底什么样的人?他为何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满堂,大夫已经送走了。”戴英回来了。
王满堂连忙转身抹泪,生怕被戴英看到。
“戴大哥,我好怕……”王满堂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伏在戴英的肩上,无声地痛苦,“整件事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乱跑,皇上怎么会……”
戴英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满堂,不要想那么多了。”
“几天来滴水未进,一直守在皇上的床边,身心一定很疲惫了吧?喝点茶,润润喉咙。”戴英奉上一杯香茶。
王满堂不予理睬。
戴英不死心,又道:“满堂,你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等会儿我会上紫衣为你端来参汤,补补元气。”
王满堂充耳不闻。
戴英忽然走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臂,摇晃道:“满堂,你清醒点吧,若是皇上真的醒来,你又病倒了,我想这也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我也是愿意的。”王满堂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戴英忽然急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王满堂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垂下头来掩饰。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怎么会说出那番话,那不就是表示自己动了心了吗?她不会对这个可恶的男人动心的,绝不会。
她魂不守舍,想转移话题,不确信地问道:“如今宣府里真的没有名医了吗?”
“唉……”戴英看了一眼朱厚照,只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含含糊糊地垂下了头。
他轻轻召唤红衣、紫衣出去。
王满堂止不住地痛哭流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有那得、工夫咒你?”想到这里,王满堂不觉身形一颤。
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话来?她不是很讨厌他吗?难道她对他对了心?
不会的,王满堂摇了摇头,她抚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这种痛苦的感觉应该是为他救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吧!
帐子被风吹起,显得整个房间充满了空旷寂寥之感。
她走过去,默默地关上窗户,又辗转回来,来到朱厚照的身边,慢慢地坐下。
她望着他昏睡的容颜,禁不住伸出手来勾勒他的轮廓。他长得确实不错,剑眉星目,不笑的时候也仿似在笑一般,皮肤虽光滑却不似女子,的确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她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紧闭的双眼,希望他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睁开双眼,露出那久违的玩世不恭的笑颜。
但是何时呢?
王满堂握住他的双手,将脸颊轻轻地贴住他的手背,感受着掌心隐隐传来的温暖,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强迫自己认为朱厚照正在睡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