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方再度点燃战意的真秀，陈行砚不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看来你又改主意了？”
“真是可惜，我本以为亲眼见证过的你可以理解我呢。”
陈行砚的惋惜似乎不是作假，很是真诚。
他这二十年孤身一人，为了复仇受尽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孤独。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真秀得以看到他当年的际遇，自然希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人总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不管是走在怎样的一条道路上。
“陈行砚，哪怕你杀了这些人，三娘和你的孩子也不会复活。”真秀叹了口气说道。
“但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若是换了我，估计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真秀实话实说道，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标榜自己的道义。
“但你已经入魔了，即使你报了仇，现在的你也无法停下了。”
真秀说得没错，哪怕陈行砚现在不是彻底被心魔控制的状态，等到他报仇之后，因为和心魔的祖魔誓约，也将受人摆布，成为一个傀儡。
“所以，听清楚了。”
“陈行砚，我杀你只是斩妖除魔，和你的仇恨无关。”
这些话即是说给陈行砚听，也是说给真秀自己听的。
因为在内心的深处，他也在同意着陈行砚复仇的行为。
或许对于佛门弟子而言，真秀此时的想法是不正确的吧。
但他无法欺骗自己，说自己是为了正义，为了公道而保护峰下村的百姓，诛杀陈行砚这个邪道。
许是真秀的修行还不到家吧，至少现在的他还无法明白陈行砚的复仇有什么不对。
若自己是现在峰下村村民们的正义，那二十年前陈行砚的正义又在哪里呢？
这一次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了。
复杂到真秀一时想不到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去做自认为对的事情了。
在仇恨这件事上，真秀分不出谁对谁错。
但在斩妖除魔，他仍旧可以片面的做出判断。
听了真秀的一番话，陈行砚的眼中却是少了几分冰冷。
“你能如此想，便也足够了，不枉你看了我的那段记忆。”
没想到，陈行砚居然对真秀最后的抉择没有感到愤怒。
“至少你思考了、犹豫了、烦恼了……”
“不像那山上的某些人，随口便能断言世间对错。”
“可到头来，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一己之私。”
陈行砚抬起头，看向了白猿寺的方向。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已经到了闭上眼睛也能找到正确方位的地步。
其实，这十五年来，陈行砚已经不知多少次在白猿寺望着山下的峰下村，在峰下村望着山上的白猿寺了。
无数次的凝望，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两个地方的在哪里。
“好了，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陈行砚长叹一声，然后挥手打出攻击。
围绕在他身旁的暗影顿时扭曲，化作了细长的暗影尖刺，如雨一般袭来。
这样的攻击或许对肉身强悍的真秀不痛不痒，但对峰下村的村民却是灭顶之灾。
但此时，真秀也不再像先前那样谨小慎微的生怕让村民们受到伤害了。
只见他双手捂住降魔杵，然后将体内的寂灭之力源源不断的灌输进去，目标直指陈行砚。
“你说得对，是该结束了。”
轻声呢喃一句，一道寂灭的黑光无声的炸开，可怕的波动向陈行砚袭去，顺带将那些暗影尖刺也一同归于虚无。
蛛网巢穴在寂静中被撕开，黑光继续向着夜空飞去，直至消失不见。
陈行砚的踪影消失了，蛛网巢穴也正在崩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外边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萌荫等佛门弟子依然退到了远处。
那些小型蜘蛛并没有追击他们，而是在忙着啃食地上的尸体，吸取着血肉精华。
大无畏尊者漂浮在空中，单手虚握，目光锁定下方即将完成孵化的蛛魔。
在爱他的掌心中有一团小小的光影，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团光影的景象竟然跟下方的场景一模一样，甚至连其中的蛛魔也是栩栩如生，只不过这团光影的边缘似乎已经出现了不少细微的裂痕。
大无畏尊者似乎正打算将这团光影给捏碎。
可光影中似乎连峰下村也囊括进去了。
蛛魔仍旧盯着赤睛雪猿的皮，但已经不如先前那般完整。
先前还完好的上半身，现在几乎就剩到了胸口，胸口往下的血肉全都变得暗淡无光，如同腐肉皮屑一样，扑棱棱的往下掉。
可赤睛雪猿残留的身体越是腐朽，蛛魔的气息便越是强盛。
到了赤睛雪猿的身体全都被吸收，恐怕就是蛛魔出世之时，而心魔心心念念的孵化估计也就完成了。
可蛛网巢穴突然的变故，让双方都顿了顿。
大无畏尊者手上一松，看向破开大洞的蛛网巢穴。
未完成孵化的蛛魔也是转动了赤睛雪猿的脑袋，用无神的眼睛看了过去。
蛛网巢穴在崩塌，没有新的蜘蛛网再填补空缺。
空中，陈行砚的身影也是不见了。
但真秀知道，对方并没有被自己击杀。
陈行砚又跟先前一样，用心魔的特殊能力躲过了一劫。
心魔似乎可以用舍弃一部分身体的方式，来抵消寂灭之力。
一直以来，无往不利的寂灭之力倒也算是遇到了敌手。
果不其然，陈行砚的身体在蛛魔脚下的阴影中再次浮现了。
只不过他的身形有些踉跄，看来他也不是毫发无伤的。
毕竟，先前那一击，真秀灌注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
他如今除了一身蛮力以外，体内空空荡荡的。
“真秀，带着村民离开此地！”
大无畏尊者的声音突然传来，真秀也是看到了尊者手上那奇异的光团。
看到那光团的瞬间，他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凝望深海中的黑暗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恐惧莫名。
“这是什么手段，竟然如此恐怖！？”
这一瞬间，真秀也是立即明白了过来。
若是他先前再晚上片刻，恐怕此时已经被大无畏尊者的攻击波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