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尔听见自己说，

羊皮卷在手，尤利尔当然能判断瑞恩说的是实话，但对于现实情况，他有自己的判断。

他们回到台阶，上方就是出口，被稻草和杂物覆盖。尤利尔仔细聆听，没有脚步也没有呼吸，已是心头一跳，等他拨开缝隙，向外窥探时，这种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外面是熟悉的景色。王宫。

很难否认此刻攫住内心的恐惧。尤利尔没有贸然探出去，而是轻悄悄地缩回了密道中。他脚下仍是台阶，不是生锈的铁门。又一次确凿无疑的证明。

瑞恩爵士剧烈喘息，眼睛瞪得极大。

还能是什么？

尤利尔不愿意加剧他的恐慌。

尤利尔说，

瑞恩紧张一笑，

就像我口袋里的那位。真正的夜莺不会来救你。

他不得不信。瑞恩指了指最底下的一级台阶。这是第二级。位于第三级正中。他最后指向第四级台阶右方。

尤利尔眨眨眼。

瑞恩的语气很不屑。

瑞恩不禁微笑，

….

看到瑞恩放松下来，尤利尔松了口气。至于他提供的信息嘛，学徒同意传闻中有关建筑形象的部分。尽管如此，这地方阴森寂静也是不争的事实。他怀疑这里连仆人都没有。

往好处想，起码我没闯到王座前去。学徒忽然想知道，如果有机会询问国王要如何应对秩序联军，对方会怎么回答。

瑞恩咕哝，

好有道理啊，爵士。

这时，瑞恩仿佛想起这是在王宫底下似的，连声音都小了几分。

尤利尔的怀疑对象与之重合，很快就能锁定目标。汉迪·恩斯潘应该对此很感兴趣。他希望换得一次乘坐矩梯的机会，好把阁下送出拜恩。

学徒说。

瑞恩拉住他：

尤利尔侧过身，

建造者的目标很可能是。联想到渡鸦团的矩梯和渔夫的话，尤利尔大约能猜到拜恩贵族的计划。这么一想，渡鸦团的处境似乎变得险峻起来。

虽然瑞恩理应比他更担心渡鸦团的情况，但这时候解释还是太慢。尤利尔提醒，一边拨开了出口的杂物。

瑞恩诅咒，

他打了个冷颤。被掩盖的惊恐逐渐唤起，瑞恩爵士环抱双臂，竭力镇定。

….

也就是说，原本守夜人可以进入王宫，不受惩罚，时间大约在汉迪·恩斯潘入职时期。而之后不知多久，人们便连圣门也进不去了。

尤利尔若有所思：

瑞恩皱眉，

罕有人知晓他的来历。尤利尔心想，瑞恩爵士约有三十，神秘生物总会显得年轻些。这么算来，汉迪·恩斯潘入职守夜人起码也在三十年前。如今这位爵士仍是高环，按理说已步入老年，但他看起来与布约罗等人没什么差别。

也许是神秘手段，或者无名者的天赋。渡鸦团与商会有合作，汉迪又是守夜人，得到延缓衰老的方法并不困难。就像德鲁尹埃兹，他是拉森和海伦阁下唯一一位在世的同学。但这些解释虽合理，此事却仍教学徒心存疑虑。

瑞恩说，

走出密道后，气氛更显幽深。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长廊，每一处风吹草动。瑞恩爵士几次想开口，都没能鼓起勇气。见到空白画像时，他不得不依靠尤利尔的搀扶才能行动。

『这里不正常』他用口型说，『你看见没？那幅画！怎么回事』

瑞恩瞪着他：『我看到的是人像』

尤利尔叹了口气，

『小点声』瑞恩拼命眨眼，『见鬼，你就没有一点儿联想？』

『不好奇你还往前走？』瑞恩滴咕。但事已至此，要他扭头回去也决不可能。

他们很快回到囚禁夜焰米斯法兰的牢房，周围寒意逼人，瑞恩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他哆嗦个没完，倒也不只是吓得。他看到数条垂落的铁钩。

一个陌生的、来自尤利尔口袋的声音说，

顿时，我们的爵士先生发出了无知少女般的惊叫。学徒示意他冷静。

对方说。

一阵热风驱走寒意，牢房里略微升了两度。柔和虚幻的光晕在瓶子里跳跃，大致形成细小的人形。他如生灵一般有规律的闪烁，色彩难以辨别。瑞恩爵士警惕地打量，显然拜恩的生活没教他认得光元素生命种族。

….

尤利尔后悔让火焰烧得那么旺了。倘若西塔休眠到离开王宫之后，我就没这么多麻烦。他只得说。

真正苏醒过来后，这位夜莺阁下不再胡言乱语，

在决心帮助秘密结社后，尤利尔希望全世界都能忘记这回事。但这是不可能的。

对方沉默片刻。

尤利尔没告诉他闪烁之池的事。

西塔女王拒绝了提前抵达诺克斯，其中的失踪是主要原因之一。他也不愿去想回到闪烁之池后，秘密结社处境的恶化。学徒知道，自己依然没有果断站队的勇气。

西塔疲惫地说，

西塔散去形体，只余孱弱的火种在空中漂浮。尽管如此虚弱，空境神秘度仍带来难言的压抑感。瑞恩后退一步，远离他们。

尤利尔伸出手，碰触那点火光。其中蕴含奇异的情绪，鼓动着，传递着，无所阻挡地四处激荡。他改用魔力，顿时发觉心中泛起波纹。

瑞恩爵士也能感受到，不禁拧紧眉头：

秩序的功臣，你的敌人。尤利尔告诉他。在被黑骑士抓住前，夜焰一定透露给秩序支点许多情报，没准重启猎魔运动也有他的一份。他继续摸索，散发知觉，终于触及到了那道。

『烈火之歌，冬日之弦』

『咒誓之词，有铁之坚』

尤利尔有些熟悉。魔咒。火种。无星之夜。一些彷若千年前的

回忆逐渐苏醒，将这些线索串联点亮，但此刻他必须收束心神，摆脱杂念。

咒语尚未念完，尤利尔耳边似乎地一声响。无形波纹穿过石墙，扩散出牢房的范围。他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转瞬间地撞上身后铁栅。

短暂的失神后，尤利尔收回手，看到掌心的伤痕流淌出深色血液。他握紧拳头，刺骨的寒意钻进血管，直冲头皮，教他拼命地大口喘息，逼迫心脏泵出新的热量。

几秒钟过去，他依然能听见虚空中回荡的金铁之声。

第一个感受到。他着实吃了一惊：

尤利尔只轻轻碰了一下，就遭到了契约的反击。然而反击的结果却是契约消失，没人知道原因。

….

米斯法兰并不抱希望，

尤利尔无法反驳。

但密道的痕迹消失了，他们只能沿着走廊反向前进，最终看到了长阶。朝下望去，一道城塞般的巨门在夜雾之中隐现，旗帜犹如鬼影。瑞恩爵士吸了口气，差点摔下去。

学徒断定。和幽灵没关系。

瑞恩强自镇定，

尤利尔摇摇头。他一把抓住瑞恩爵士，将他拖进最近的一栋建筑。学徒边跑边解释。

瑞恩搓搓手臂，怀疑地打量四周。

回答了他：

瑞恩挖苦，

尤利尔未及回答，便看到门前的人影飞速接近，几乎脚不沾地。活见鬼！他吓得一激灵。王宫里有什么人？失踪者，还是国王？更可能是加瓦什的孤魂野鬼。无论如何，遇到任何人都不是好事。

离奇的是，竟有人先一步认出了对方。夜焰阁下诧异地说道。尤利尔不禁停下脚步。

而来人凭目力识人，比起无形体的西塔，他率先发现的是瑞恩爵士。大概这才是活人的模样。他一副骑装，手握一把指挥用细剑，神情有如闲庭散步。但在这阴森无人的王宫里，他无意间便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泽佩·布伦肯开口：他嘲弄一笑。

瑞恩防卫性地说，

泽佩走近，那把细剑还握在他手里。瑞恩显然不觉得它会是威胁。

此人不过低环，尤利尔发现，尚未转职不说，姿态间也无战士的习惯。若瑞恩和夜焰的判断正确，他是布伦肯家族的人，拜恩城中有实无名的贵族。

布伦肯哼了一声，什么也没透露。

瑞恩眯起眼睛：

这话教

他站住了。泽佩轻蔑地扫过他，

….

瑞恩一手抓住这小子的衣领。泽佩抬手便刺，却戳了个空。瑞恩的话卡到一半，不得不松手躲开，如今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就要反击。

尤利尔皱眉打量两人。

泽佩整理着衣领，

夜焰开口。

泽佩·布伦肯挑起眉，终于用正眼瞧了他们。看来他认得。

黑骑士并未公开叛徒的消息。尤利尔保持沉默，观望事态发展。他很好奇此人出现在王宫的缘由，难道只有圣门是传说的全部，王宫后门是安全的？布伦肯家族和渡鸦团关系并不和睦，而他只听说前者是拜恩商会的成员，不了解其中内幕。

谎言。尤利尔心想。也许国王确实不在王宫，否则不会无视他们的动作。但没人知晓下落，这话是夜焰阁下用来欺骗对方的。他并不想让布伦肯王宫见到国王。看来米斯法兰仍然记得他作为夜莺的使命。

但比起泽佩·布伦肯，夜焰阁下的谎言还算有据可循。尤利尔仔细考虑，若前者的谎言是为搪塞，那他的真实目的会是什么？说到底，王宫内究竟有没有比国王下落更值得在意的秘密？

他忽然想起守夜人地牢下的密道，还有追杀瑞恩的杀手。对方要带走的其实是被关在王宫的米斯法兰。有人知道背叛了结社，并派人来救他。

泽佩叹息一声，转向瑞恩，

瑞恩的神情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转身逃跑。尤利尔赶忙抓住他，以免他不管不顾在王宫乱闯。夜焰不动声色地问：

泽佩解释，

夜焰说，

泽佩盯着瑞恩，

布伦肯家族知道就是，尤利尔意识到。他们竟要帮助叛徒逃走。结合妙手团渔夫的话，他也终于明白了拜恩贵族的打算。

寒月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