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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从厨房端了稀饭碗出来,看到李兆坤头上的白发,他才猛然发现亲爹的年纪也不行了,也让他有点不落忍了,耐着性子道,“钱去了还能挣。叹什么气。”

“你说的容易。那是老子好不容易攒的。”一把辛酸泪,再配上两口小酒,更让李兆坤觉得人生渺茫。

李和道,“我给你钱好吧,别唉声叹气了。”

“没条件?”李兆坤难得聪明了一次。

“有。”

“那你说。老子听着。”为了钱,李兆坤现在真的可以把自己给卖了,提前卖点尊严又算个逑。

“给你一万块,不准再做生意了。”事实已经证明,李兆坤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能凑合着走村串户卖个老鼠药、针头线脑。

“一万?真的?”李兆坤差点要高兴的跳起来,一万块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李和朝厨房努努嘴,李兆坤见王玉兰从厨房探出了头,慌忙的闭上了嘴巴。

“是给你一万。但我说的,你都要做到,我才能给你。”

李兆坤乐呵呵道,“老子都是万元户了还做个毛生意,我都有钱了,还去辛苦什么劲。”

其实心里还在暗想,大儿子做个破老师能这么有钱?

要是小儿子是有一万块他是信的,他亲眼在废品站见儿媳妇数过成捆成捆的钞票,少说都有几万块。

“而且也不能再乱跑了。只能在老家呆着,要是去哪里必须把阿娘给带着,不然你哪里都不能去。”李兆坤的追求如此之低,这令李和意想不到的。其实有点后悔给的多了,开口给个2000就差不多了。

李兆坤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道,“你说笑话呢,老子出去受罪图个啥,还不是为了钱,现在有钱守着,脑子有病才出去受罪呢。”

“恩。”李和心下黯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李兆坤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居然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越是没有安全感越是想通过赚钱来满足自己的掌控感,只是李兆坤没有这个能力来满足自己的需求罢了,掉进了河里,越是扑腾的厉害,越是沉的快。

李和想通了之后,就回屋从包里拿了一万块钱递给了李兆坤。

李兆坤高兴的接了,接下来就开始为藏钱而发愁,要是给王玉兰发现了,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不知不觉中他越来越怵家里的老娘们了,大概是经常朝她伸手要钱,底气早就泄光了。

杨学文的四轮拖拉机腾腾的进了院子,这是附近几里地唯一的一辆私人四轮拖拉机,开出去老有面子了,回头率还超高,杨学文和李梅一家三口坐在上面精神气十足。

李隆羡慕妒忌的紧,他早就想买四轮拖拉机了,奈何段梅把钱抓的太紧,想换成四个轮子的简直是做梦。

李和过去把杨淮从李梅怀里接了下来。

小家伙一口一个大舅叫的甜腻的很。

李和亲昵的朝他额头上吧唧一口,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笑。

恍然间,他感觉到了不对,他的外甥女去哪里了呢?

大姐李梅今年应该是会生二胎的,可是看到李梅的扁平的肚子,外甥女连个影子还没呢。

再端详着杨淮的脸仔细看,这个外甥也不是上辈子的外甥了。

他一时想不通了,如果是李沛和李柯跟上辈子也不一样,他还能理解,毕竟不是一个亲妈了,李隆这辈子娶得是段梅,而不是那个张妮了。

可杨淮是怎么回事呢?

杨学文和李梅还是上辈子的夫妻啊,爹妈都没变呢。

孩子怎么就变了呢?

他心里一阵的揪痛,把杨淮放了下来,他痛苦的蹲在地上。

李和唬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最近犯胃病了。胃痛。”李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想哭而又不敢哭。

李梅把他扶到板凳上坐下,心疼的道,“阿就说你怎么这么瘦了呢,一定要想办法多吃。家里还有几只老母鸡,我回头给你逮过来,在家里可劲的补。”

杨学文在旁边插话道,“要不我现在回去逮吧。”大舅子一直待他不薄,几只老母鸡算的了什么。

李和摆手说,“家里什么都有。”

王玉兰把何芳从厨房里拉出来,把她直接介绍成了李和的对象,何芳红着脸没有否认。

李梅高兴地坏了,心里去了一个大病。

她对着何芳上下打量,观察她长相,观察她说话,观察她气度,就没有一样不满意的。

两个人女人唧唧喳喳的唠了会家常,李梅才回头对王玉兰抱怨道,“我们早上去了医院,人家说出院了呢,你也没使人去说一声,白跑一趟呢。”

王玉兰说,“尽高兴了,谁还能想到的啊。”

李和要出去透透气,何芳拉住他,低声说,“等会,她们说话还是不太懂。”

这一家子说话方言渣子味太重,可是苦了她,每次都听得似懂非懂,还得装作懂的样子。实在听不懂了,她还得拉着李和做翻译。

李和只得跟昨天晚上一样,夹在三个女人中间给她们做翻译,有意无意的去纠正那么一两句。

如果是年轻人说本地话,还能让外地人听得懂,毕竟读过书,口音并不会成为交流障碍。

可是老头老太太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不光是口音问题了,而是发音问题了,许多话说的含糊其辞,音太沉了,都找不到对应的汉字,听起来大概能意会到那个意思,可是想听懂就难了。

对李和来说,他也只放心他老娘在本县溜达。她一不识字,二不会普通话,连个路都问不好,出门跟瞎子是没区别的,同样她自己也是极其不愿意出去的,按她的话说,出去了脑子就不够用了。乡土乡音,口袋又有钱,是再安逸不过了。

所以从方言交流的困难度来说,人在他乡都很容易抱团,做官的是这样,经商的也是这样,毕竟都有共同语言。甚至在婚姻的选择上,老一辈的人都倾向于选同乡,夫妻有点隔阂,吵架拌嘴用方言都比较方便。

方言对许多人来说应该才算真正意义的第一母语,骂人不仅语感熟悉,而且用词简略,普通话骂三句,用方言可以从头到脚骂完。

普通话那么普通,怎么能表达不一样的烟火,有劲儿没处使,吵架都吵不出兴致。

李和去到了大壮那里,只是进门瞧了一眼大壮的儿子,就走了。这把大壮弄得莫名其妙。

从大壮家回来以后离开后算是彻底明白了,一切都没法回头了。大壮没换媳妇,可是因为结婚早了一年,儿子也已经不是那个儿子了。

变了,果然一切都是在变。

何芳在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却是待不住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说,“要不我先回去吧。”

离新年没有多远了。她跟李和没名没份的,李家人待她越好,她心里越是歉疚。

而且李和的状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多了,她也是时候回去了。

李和低着头道,“在这里过春节吧。你已经把工作辞了,回去也没事。”

“你是在关心我?”

李和点点头,“恩。”

何芳开心的笑了,“好。”

李和道,“明天我带你去县城买衣服。”

她没带衣服来,这一周穿的换洗衣服大部分都是老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