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生老病死,天道循环。
天旋地转一般,站都站不稳,风在呼啸着,就像是鬼魂在狞笑。
伴随着“老实点”的呵斥声,棍棒“咚”的一声敲了下来,打在了头上,顿时脑壳“嗡”的一声响,口中便充盈着铁锈的味道。
杂乱的呼喝声响起。
“动作快点!”
“废物!”
“该死的!”
鲜血从头顶上流淌了下来,但是很奇怪,却不是很疼,只是依旧觉得全身无力。
没有人反抗,所有人都顺从的像是一只只的羊,哀鸣着,狼狈的,污秽的,簇拥在一处,似乎所有的痛楚和谩骂都无所谓,似乎下一刻的死亡也不在乎。
大片大片的人群移动着,移动着,往前方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呕吐物和屎尿沾染在身上,伴随着行动一点点的散发出来,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似乎已经失去了嗅觉一样,呆滞的目光,浑浊的眼神,行尸走肉一样,跟着,移动着,往前方而去。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在头颅上的伤口暴露在空中,似乎被风吹进了一点理智和清明,开始思索和运转起来了。
哦,想起来了……
我是邺城五狮里亭的王云飞。这云飞的名字,是还是我爹化了十个大钱,找街口的算命道士求来的好名字。
今天是晏平六年,四月?还是五月?不知道了……
我是运粮来的,不是说运完了粮就可以回去了么?
我不是兵,我没有杀过人,我也没想要打仗,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回家?对了!要回家!
王云飞爆发出全身的气力,脱离了队列,想要快速的跑开,向家乡跑去,向家中跑去,在他的意识当中,他似乎是跑得飞快,如同漂浮在天空的飞云一般……
“他娘的!老实点!”曹军兵卒挥舞起了棍棒,“咚”的一声就将踉踉跄跄走出了队列的王云飞一棍砸倒!
另外一名曹军兵卒也凑了过来,连砸带踢,“还他娘的想跑!杂种!”
王云飞的身体被砸得踢得在地面上抽搐着,就像是一只脱离了水的鱼,然后被木槌砸在了鱼头上,顿时再也跳不起来,只剩下鱼尾还在时不时的抽搐着一两下……
“这是要回家么?”
“回家……”
“家……”
曹军兵卒用染血的棍棒捅了捅。
“死了?”
“死了。”
“他娘的!不老实就是这样的下场!”曹军兵卒不再管死去的王云飞,继续挥舞着棍棒,就像是牧羊人在驱赶着羊群,“都老实点!动作快点!”
……这里是沉默的分割线……
曹洪坐在马背之上看着手下的兵卒将袁军的这些残兵和民夫驱赶到向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些许民夫被打杀了,平常而论,这种事情,曹洪心中连点波澜都泛不起来。这些民夫,在曹洪眼中宛如蝼蚁一般,死掉一两个,或几十个上百个,根本就毫无关痛痒。
然而现在不是几百,而是几万!
就算是蝼蚁,当有几万只蝼蚁聚拢在一堆的时候,多少也会吸引一些目光……
关键这些蝼蚁,还带了病!
虽然袁绍做了一些掩饰,不过当袁绍离开了大营之后,失去了有效的管理之后,这些民夫就又恢复了原本的习惯,随意喷射着吐泻之物,然后这样的异常情况,就自然被跟着曹操而来的那些原本的大汉骠骑的兵卒给发现了。
旋即曹操也是闻瘟疫而色变……
为了不让普通兵卒产生恐慌,曹操立刻下令让曹洪将这些袁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汇集在一处,尽量减少这些人员和曹军兵卒的接触面,以免产生大范围的感染。
但是对于袁绍留下来的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究竟要怎样处理,就成为了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兵民夫都会作为战利品,就像是物品一样,被分到各个有功人员的头上,或者买卖,或者作为家奴,或者干脆开山开矿做最为苦的劳役,直至榨干最后的一滴骨血……
什么?
这些残兵败将和辅军民夫还要粮草供应?
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人会专门给蝼蚁备上什么吃食?蝼蚁自己不是都带着肉么……
只要将这些蝼蚁分批押送到了各地分配好的地方,就由各地的接收方负责其粮食问题了,根本不会耗费曹操多少粮食,反倒是还能再赚些钱财出来。
可惜,现在这些,全数落了空。
没有人会要一批感染了瘟疫的蝼蚁,就算是白送都不会要。
那么,要怎么办?
营帐之中,曹操坐在桌案之后。
阳光从帐篷外照进来,却只能止步于曹操的衣角。
袁绍给曹操留下了一个难题,而这个难题,曹操一时间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做,或者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做……
曹操想了又想,依旧没能下决心,只觉得心烦意乱,一口闷气在胸中,不得舒展,便不由得站了起来,背着手,出了帐篷,不知不觉当中晃到了曹丕的帐篷之外。
“竟又是鸡肋!”曹丕声音从帐篷之中传了出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曹操步伐一顿。
“公子啊……”似乎是曹丕的贴身侍从劝说道,“这还是主公之处省下来的呢……”
“什么?”曹丕有些不相信,“父亲大人那边也就只有这个?!这,这怎么可能?大胜之下,连只整鸡都没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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