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是格外的寒冷。或许熬过去,明天就能暖和一些,或是明年?当然,这样的愿望其实并不怎么靠谱,就像是股民期望着股市明年好一些,亦或是打工者期望着明年工资多一点一样。
江东地带,在十月份的时候,往往只需要披上一个大氅,多加一件外袍,但是在幽州北部,这才刚进入了冬季不久,就开始飘雪了。绵密细碎的雪花,落在了四望平野之上,令人观之,便有诗兴大发的感觉。
冬雪对于农业生产是有一定的好处的,适量的积雪可以隔绝外界的冷空气,给冬小麦一定的防护,可问题是鲜卑人不懂得冬小麦的种植,甚至连一般的种植技术都不懂,于是乎提前而来的雪让他们措手不及。
牲口在冬天是要吃牧草的,所以游牧民族从夏天开始就陆陆续续的要进行牧草的储备,一直要储备到深秋。因此冬雪一落,便是打断了这些游牧民族的储备进程,甚至有可能引发更大更多的问题……
不过对于在幽北的司马懿来说,却感觉到了惬意。反正在家中自有薪炭取暖,出门可着裘皮御寒,又有新式棉衣,虽然战马在雪地上不易驰骋,但是缓行却无太大妨碍,而且雪下得越大,便是雪橇再度出征的时节了。
于是乎司马懿很开心的看着天地间苍茫一片,银装素裹,澄净洁白,觉得良辰美景不外如是,值得仔细观览一番。
在司马懿战马前方,还有几只大型狗在雪里翻滚嬉戏,相互追逐扑闹。
自从听了骠骑将军的所谓狗拉雪橇一耳朵之后,司马懿就留了心思,很是注重收集饲养一些大型犬,现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了,也收集了五六只的大狗,但是具体能不能肩负起雪橇的担子来还需要后续的观察和培养。
司马懿等人的战马显然也习惯了,站在原地并没有理会那些来回乱窜的大狗,悠闲的摆着大脑袋,偶尔也会朝着离得近的狗喷着响鼻驱赶着。
『司马从事,还往前么?』一名兵卒问道。
司马懿看了看远处地面上的雪,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就在此处罢!』虽然雪还很薄,但是可以看出来周边并没有踩踏和涂抹的痕迹,大体上可以证明这里是安全的。
司马懿是来见一个自称是刘氏后人的家伙的。
这个地方很广阔,也没有什么树林山峦遮蔽,所以只要视野清晰,就不用太担心暗中设伏,对方选择这个地方显然也是经过了考虑。
不多时,远处便有几个小黑点跳动而来,离近了一些,便看见三五名的骑兵而来,最前面一个骑兵手中持着长长的一根竹节……
司马懿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莞尔,『披毛戴角之辈,敢持某汉家节杖?』
大漠多寒冷,而且游牧民族的编织水平也有待提高,同时对于皮革的硝制么也是同样的粗糙,也甚少在皮革上做什么装饰,比如用布和绢包边之类的,所以看起来往往是一个人毛茸茸的,所以被称之为『披毛』,『戴角』么,大体上是因为游牧民族的毡帽,很多都是尖的,成一个角装,和汉家头冠完全不同,因此简简单单『披毛戴角』四个字,其实就是司马懿将游牧民族全数一杆子打翻,扫落到和禽兽为伍去了……
『汉家余脉,刘氏后人,见过司马从事……』持节的骑士到了面前,拱手行礼,朗声说道,『某本皇汉之戚,体有炎刘之血……』
司马懿摆摆手,将脸一变,很不客气的就打断了来人的话:『昔日大汉逐于漠北,何有贵胄流落草莽?汝等不过是败残余族罢了,自甘与禽兽为伍,如枭食母,如獍弑父,而尚敢着华夏衣冠,持汉家节,甚是寡廉鲜耻!』
持节来人显然是被司马懿的一段话撩拨得有些怒火升腾,大声吼道:『某确乃中山靖王之后……』
司马懿显然愣了一下,因为他联想起了另外一个『中山靖王之后』。很显然,这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当年的中山靖王的光辉业绩,是许多男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中山靖王,因为汉武帝即位之初,大臣们鉴于汉景帝时期爆发吴楚七国之乱的教训,对诸侯王们进行百般挑剔,动不动就上告诸侯王们的过失。中山靖王又是在汉武帝强势『照拂』之下,自然只能活成了一个声色犬马的播种机器。
而刘备出身涿县,已经靠近了幽北,所以说这一两百年间有没有所谓的『中山靖王之后』流落到草原大漠之中去,司马懿也不能完全说没这种可能。
『可笑!昔大汉灭暴秦、败狂楚,乃得天下;光武平绿林、隳赤眉,遂复汉祚。既然自称汉民,当知有汉而来,皆以孝治天下!既称汉胄,当早归汉统,何自甘堕落,以贼父母,沦落野蛮,腥膻为伍?!』司马懿的嘴皮子也不含糊。
来人显然说不过司马懿,憋得满脸通红,似乎下一刻就会脑溢血一般。
『嗷嗷嗷……』来人身侧一名骑兵爆喝一声,将手一指司马懿,『我就说过!这些家伙不是东西!你非要来!』
司马懿抬眼一看,这旁边一人倒是膀大腰粗,一看便知是一名沙场勇士。
为首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制止了手下躁动:『司马从事,此番辱我,所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