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闻人之亡也,盖棺定论,功过评说,以谥其号。高祖立汉,再复庙堂,已定秩序,重新伦常。维周公旦、太公望,开嗣王业,建功于牧之野,终将葬,乃制谥。遂叙谥法。谥者,行之迹也。号者,功之表也。车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无一逆乱。』
『然今谥号渐衰,市井之徒,以可名称,无礼义之教,无忠信之心,骄蹇凶逆之徒,亦宣扬名望,至于谥号丧亡。困生灵、虚府库者,却称靖安,难于改,作于恶者,称之公志,岂不荒谬也吁?』
『更有狂妄之辈,轻嚣易动,或以财力,或挟士林,图谋虚名,强积名望,大违谥号本意,更有颠倒宗社之疑。闻今陛下聪敏,得察此弊,先于冀豫之内,抑免伪谥,除去劣号,实乃固本正源之要也。故,上则顺天,下则应民,绝谥号滥用之举,则成次第之效,诸郡应效而改之,渐可施行。特布此令,广而告之。』
骠骑将军斐潜公布出来的布告,顿时在关中三辅地区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谥号这个东西,最开始的时候并非是只有皇帝专享,而是诸侯公卿都有,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规范,周文王、周武王在世时便会自称文武,直到西周中期才定下死后加谥的规矩。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认为谥号这玩意儿『子议父,臣议君』,太过于八卦,当然同时也是因为秦始皇太傲娇,觉得没有人可以评价他自己,所以遂废除。
刘邦建立汉朝后,又重新恢复了庙号。不过,由于庙号的使用已经中断了一千年之久,商朝又太过久远,其庙号制度资料不存,根本无从参考,所以汉朝使用庙号如同盲人摸象,只能自己摸索着再重搞一套。于是,汉朝自己又重新建立起一套庙号制度,但由于是这个制度是新建的,因此还处在初期阶段,很多地方都不完善,大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用怎么叫,所以到这问题就来了。
刘邦死后,根据汉朝建立的庙号制度,刘邦是白手起家,其江山是靠自己打下来的,所以,汉朝廷将刘邦的庙号定为了『太祖』,谥号定为了『高』,其实谥法里也没『高』这个字,是刘邦的大臣们为了表示刘邦建立汉朝劳苦功高,故意为刘邦量身定制的。
也就是说,刘邦的庙号应该叫『汉太祖』,谥号叫『汉高帝』,但是后来又习惯的称之为『汉高祖』,这个锅,主要还是司马家的……
司马迁老人家写《史记》的时候,为了方便书写,在《史记·高祖本纪》将刘邦庙号与谥号的全称『太祖高皇帝』简化成了『高祖』,等于是自己给刘邦创造了一个新称号……
司马家给人取外号的习惯,真是一脉相承啊。
于是,随着《史记》影响力的与日俱增,后世就把『汉高祖』这个称呼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刘邦的正确庙号『汉太祖』却反而少人提及了。
虽然后世有时候谥庙称呼并行,但大家还是称谥居多,直至唐朝之后,改成叫庙号了,而后又该叫年号……
是因为好多东西都被皇帝自己给玩坏了,就像是谥号一开始还挺正经的,随后就水性杨花,谁都可以上了。而且有意思的是,某些皇帝还会有多个谥号,当然,这待遇一般只有亡国之君才值得拥有。
国破之际,山河多处于分裂,不同势力出于各自的政治考量会为亡国之君献上不同的谥号。比如『隋炀帝』,是杨广的表哥唐高祖李渊给他的谥。
好内远礼曰炀。
不过呢,杨广挂掉的时候,当时隋朝尚未灭亡,所以杨广的孙子杨侗给爷爷的谥号是『隋明帝』。
独见先识曰明。
如此南辕北辙的评价,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英俊的杨广一生好大喜功,狂爱折腾,但他确实都在折腾大事业。
很多人认为唐代才开科举,实际上唐代不过是跟着隋朝砍出来的道路在走。并且从唐朝开始,皇帝的谥号发生了改变。开始还算正常,李世民死后谥『文』,不出意外的话,『唐文帝』就能像汉文帝、隋文帝那样名垂千古。可他子孙偏要添乱,可能觉得一个文概括不了李世民的英明神武,于是他被加谥为文武圣皇帝。
然后被加谥为文武大圣皇帝。
最后又被加谥为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
当然,这个原因么,并非完全是他子孙的锅,是因为五胡乱华期间,建立了茫茫多的国家,然后这些小国皇帝要么是给自己,要么给自己的父亲都宣称这个『文』,那个『武』的,文武谥号简直就是泛滥成灾,李世民之后的子孙觉得自家长辈跟这些胡人政权一同都号称『文武』,实在是太拉胯了,所以便有了这样奇葩的举动,然后带歪了路子。
而现在,斐潜就表示,道路在这里,别走歪了,同时斐潜还将曹操的举动,故意理解为刘协的意思,这就很好玩了……
原本河内司马家偷偷摸摸给斐潜送来这封信件,也无非是觉得斐潜现在和曹操站在对立面上,正常来说曹操推行的,斐潜必然反对,斐潜在这里大力灌输的,曹操必然在那边慨然拒绝,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斐潜这一次居然和曹操站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