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之中。
大雪纷飞的骠骑府后院,对于青龙寺的研讨依旧再继续,不过这一次,就不仅仅是斐潜和庞统两个人了,还有枣祗,荀攸,司马懿,韦端,杜畿,阚泽,诸葛瑾,王昶,马恒,韩过等人也在列席之中。
这些人有的原本是在三辅之地,有的是周边郡县,因为上计而来的,此刻都被斐潜所邀请,共同赴宴。
天气冷,就做了个羌煮。围着院子坐着,一边观雪景,一边吃火锅,便是人生一大乐事。每个人面前一口火锅,削好的肉片铺在石板上,大棚里面的新采蔬菜作为点缀,随吃随添,丰简随意。
斐潜看着,然后也笑着。
有很多东西,悄然的改变了。
比如说这宴请,若是在之前的习俗,主人必须准备很多食材,一旦客人吃不够了,吃不饱,喝不醉,那就是主人的失职,然后要从中午开始一直宴请到晚上,还要给客人准备客房等等,同时客人也要尽力吃,每个人都几乎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到撑,然后才能表现出对于主人家的尊敬。
稍微有一些后世常识的人都清楚,实际上这样的暴饮暴食,对于健康很是不利。
然后汉代的高官名士,还喜欢连续举办宴会,连着几天,十几天都这么搞……
而现在么,比如像是斐潜这里的宴会,除了最开始的三杯酒之后,就不劝了,爱喝的多喝点,不能喝的不喝也没人去强迫。吃食也是,喜欢吃肥的就去吃肥的,喜欢吃筋多一些的就吃筋多的,像是枣祗一样抱着骨头啃的,也是可以,像是诸葛瑾喜欢吃冬季大棚菜的,也没人去指责。
人,本身就是不一样的,何必就一定要像春秋之前那样,恢复古典的礼,而不能更改呢?
但是也有一些东西,还在持续,极其顽固。
比如杠精。
或者说,青龙寺之中,这种类似于后世的『杠精』的人,在思想上固化,且不愿意接受新的变化和知识,有大量的存在。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类似于歪楼和跑题,胡搅又蛮缠,咬文且嚼字,然后抓住一点错处死命攻击,完全不管整体大意或是初始条件,动不动就是扣大帽子,最终将话题彻底谈崩,搅乱。
『今日之宴,闲话上古。某有一论,还请诸位赐教……』
斐潜缓缓的说道,『上古之所限,乃自华胥氏开始,经盘古、炎黄、蚩尤,后有尧、舜、禹,至夏为止,称之为华夏之上古也。诸君以为如何?』
其实大禹也可以不算是上古,因为大禹算是从禅让制到世袭继承制的过渡,既可以算是上面的,但是也可以算是下面的,但是为了更加清晰,还是从夏切割,夏之前的算是华夏上古较为妥当一些。
众人相互看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分歧。
上古之事,毕竟是太过于遥远了。
『华胥氏必有先,然无其名,何也?』斐潜继续问道,『士元可知其故否?』
庞统伸出短短胖胖的萝卜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要将什么知识从脑袋里面敲出来一样,『国语曰,「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曾祖母华胥氏。」然华胥氏之先辈,并无所记。臣妄揣测,多半尚无文字是也……』
斐潜点了点头,『华胥,又做赫胥,华也,花也,赫也,亮也,赫华二字,乃胥余燃之火光也,华夏之华,亦或源于华胥……然为何华胥有字可名之,华胥之先则无字乎?』
众人皆不能答。
斐潜说道:『乃用也。』
众人或是恍然,或是茫然。
斐潜缓缓的说道,『上古之事,人烟稀少,部落之内,皆是熟悉,如队率指其兵,未用其名亦可如臂指使是也……而后人众,便如一军,若无旗号金鼓,便不得其行也。故而,又有问,何须此用也?又何至此用也?』
众人沉思起来。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细想的问题,似乎就是如此,仿佛理应如是,基本上没有详细的去考量其中的问题。
『公达。』斐潜呼唤道。
『臣在。』荀攸应答。
『可有友若太兴年以来冬雪记载?』斐潜又问,『是增是减,持续几何?』
荀攸愣了一下,旋即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瞄了一下庭院之中的飞雪,朗声而道:『自太兴年以来,北地有记,大小雪益频是也,去年更是绵延月余,积雪过膝,人马皆不得行……』
『公达所言不差,』斐潜点了点头,说道,『故而北漠之中,坚昆柔然之辈,南下而避之。以此而类之,诸位,知其华胥缘何而生乎?』
杜畿目光一亮,但是并没有开口,而是旁边的枣祗一拍手说道:『莫非是北漠部落南下,固有华胥之名,以敌我之分?』
『或然之。』斐潜点头,『上古无所记,然天道轮回,便如四季更替,华胥之时,或似如今,北漠苦寒,不得其居,部落纷纷南下,相互堆叠而争,何以区分,当有名号以别之,故衍生其字是也……』
上古之时,显然是地广人稀的。
人类之所以形成部落,并非是一开始就是部落形态,而必然是没有部落人类就无法生存,才会聚集在一起。
部落多数是以血缘联系,而发展到地域,不同血缘的部落联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气候温和,食物充沛,就像是后世很多吃撑了的杠精一样,是不会有什么统一的想法和行为模式的,只有当受到生命威胁,意识到不统一行动就无法生存的时候,杠精也就自然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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