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遇到的问题,并不是什么『瘴气』,而是高原反应。虽然说山西上党河东一带,并不如世界屋脊那么高,也不是高原反应的频发区域,但是对于长期待在相对低海拔的人,突然在高度兴奋和高度紧张之下,进行高强度的运动,这种上上下下的享受,自然就不免会加大了高原反应发生的几率。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多喝水,多休息,适应个几天,这种落差其实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夏侯渊急啊……
一急,就出问题了。
夏侯渊欲速而不达,但是在潼关之处,却有一个巴掌愤然拍击在了桌案之上。
将旗令箭都歪着晃动了几下,似乎差一点就要跌下去。
『愚钝!』
曹操在接到了夏侯渊的信报之后,难以控制升腾而起的愤怒,『贪功冒进!误我大事!』
魏延卡在了陕津,也就是等同于卡在了中条山上,一边可以监视大河,另外一边则是可以俯视河东,而对于曹操来说,只有拔除了魏延这个钉子之后,才能够顺畅的展开对于河东的侵略,进而威胁到蒲津渡和龙门渡,然后或是绕路袭击潼关,或是直接奔袭长安。
或者说骠骑军想要绕出轵关陉,进攻河洛河内等地,夏侯渊便是可以在曹操大军策应之下,轻而易举的断其粮道,打击其节点,在这个时候,奔袭的威力才能发挥到最大。
箭矢在没有射出去之前,威胁才是最大的。夏侯渊原本的位置,就像是中国象棋棋盘上的马,在没有确定进攻方向前,有很多的选择,对手都必须考量和应对,不能放松,但是等夏侯渊跳进敌阵之后,那就剩下了一个方向了,甚至连退回来都会被小兵别住了马腿。
夏侯渊的出击,无疑就是原本应该留在后期的武器,提前使用了出来。
原本曹操想要让夏侯渊兜回陕津,配合曹休剿灭魏延的,结果现在好了,夏侯渊来了一个『将在外』!
这让曹操很是愤怒……
因为不足一千的精锐曹军骑兵,可以搅动某个局部的节点,在某个阶段发挥出重要的作用,但是想要从头打到尾,亦或是在正面拼消耗,都是划不来的。
夏侯渊就像是刺客手中的的利刃,必须一击而中,不能搏杀消耗的,这一点是和普通曹军兵卒完全不同!
在潼关之下,死伤数千,甚至上万,曹操都不会多皱一下眉头,因为山东之地别的不多,人命绝对不少!
可战马……
夏侯渊进攻顺利倒也罢了,若是一旦受损,当曹操需要有人拖住,或是跟着骠骑骑兵的时候,却没了战马,到时候怎么办?因此,曹操对于夏侯渊的安排,在战斗的初期,主要还是夏侯渊要破袭从河东进攻河内的骠骑军队,打击其士气,乱其阵脚,大体上可以看成是侧翼骑兵,主要职责是防护主阵,骚扰,夹击等作用,但是没有让夏侯渊作为主力进攻的意思。
而现在,夏侯渊因为一场胜利,就直接深入了敌方的境内,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表示抓住了进攻平阳的机会……
这就等同于原本的侧翼,变成了当下的突出部位!
原本的侧翼,如今变成了主攻的方向!
夏侯渊确实也展现了他凌厉的力量,也失去了其原本的灵动。
曹操是进攻方。
进攻方的优势就是可以选择进攻的不同方向,选择时间地点,投入的兵马多寡等等,这都是进攻方的优势,但是一旦进攻方的选择被牵制和逼迫到了少数几个,那么进攻方的优势就荡然无存,防守方可以很轻易的做出相对应的反制措施。
夏侯渊的进攻,就迫使得曹操只能跟进。
而且曹操断定夏侯渊所消灭的什么援军根本就不是『援军』,而是诱饵!
『这个白地将军!』曹操骂道,『愚钝,莽撞!不顾大局!』
骂,是因为曹操现在只能骂。
如果可以下令让夏侯渊回旋,曹操就不会骂。
因为曹操对于夏侯渊的了解,夏侯渊当下必定已经一头撞进了网里面去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即便是当下曹操发出号令也是晚了。
现在好了,夏侯渊一动,所有人都知道曹操准备打河东的主意了……
曹操确实是会对于河东下手,但是需不需要多在事先一些准备,多一些安排?
夏侯渊既不问整体战略,也不和友军通气,就这么一头杀进去,看起来很猛,而实际上很愚蠢。
不管是什么战术,只有第一次施展出来的时候,才是最为有效的,因为所有人都没能想到,所以效果自然最好,而之后即便是再怎样的模仿,也失去了最初的那种震撼,也必然会被人所提防。曹操清楚夏侯渊是想要在平阳上演一次邺城奔袭,彻底打乱骠骑军的布置,甚至可以为曹操扯动出骠骑军的破绽来,但是夏侯渊的行为同样也是意味着凶险。
『明公,如今也就只能是进攻河东,策应妙才将军了。』郭嘉缓缓的说道,『潼关难以速克……原定之策,提前发动吧……』
郭嘉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郭嘉也没有想到潼关会如此的难以攻打。
虽然说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考量了,但是潼关的困难度依旧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热火器没有兴起的年代,又有谁会懂什么叫做射击预设单元,什么叫做交叉火力打击,什么叫做远程覆盖遮蔽?或许这些概念的初等运用,确实在冷兵器时代就略有端倪,但是真正成熟一定是在热火器年代之中,所以当斐潜将这些概念运用在了潼关这种天然就有地形便利,上下高低落差的险要关隘之处的时候,所形成的困难度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