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大家过得有顺心的,有不顺心的。天下无双的秦王韩世忠肯定属于后者。
谁知道他就是回了一趟燕京,看着御营左军的。一两个月的功夫,岳云这个看上去焉不拉几的小崽子,就在西南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千多人打到了大理国都门口了。现在市井传唱、军队赞颂,都说岳驸马如何如何,真乃本朝之霍去病。
韩世忠倒也不是说心眼小的到就见不得岳飞的儿子出人头地,毕竟岳云也只是小字辈,年纪轻轻出息了对于国家也是好事。
可问题是,你岳云这么一捣鼓,我的灭国大计怎么办?风头都让你个毛头小子出了,现在割地议了,短期内打不起来了,俺还怎么灭交趾而成就自己军旅生涯的巅峰?
气儿不顺的秦王自然是要找人撒气的,可怜的王世雄首当其冲,就被他骂了无数次,你这没出息的怎么决赛的时候就这么一哆嗦,输给了岳云,失去了去大理的机会。不然你出风头也是我教育的好啊!御营左军上下胆敢惹一点事的,年下都被韩秦王收拾得老老实实,再也没人敢轻易犯规矩。不然秦王正是有气没处撒的时候,解元王胜这两天都绕着他走,你想找死也得看看时候呀。
胡寅对此倒是万分满意,在梁肃的亲民、王珏(王安石曾孙,燕京府判官)的干练下,燕京府的筹建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陈规足以应付,他终于能抽出时间去武清那边看看,毕竟海港建设也不能再拖了。
别忘了他除了是燕山路经略使,还是河北大都督,都省副相呢!
上元节刚过,燕地的寒气仍然笼罩大地,冰封河面的海河刚刚开始裂开,胡相公就带着三五随从十个侍卫,骑马去了武清。相公驾到,涿州知州和武清县令岳翻早就出迎三十里等候,这是官场必不可少之客套,胡寅并未多说,但到了武清实地一看,这位相公还是发了火,“自圣旨下达十四个月,本相第一次拨款已经过去八个月,赵知州、岳县令,你们连个深水港都才选好打了个地桩,内运的码头更是几十年前辽国人留下的,不过整修一番,还敢说进度不错,怪不得李宝三天两头去燕京找我,他是看出来你们俩乃是一对脓包,办不成一点事。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本相拼着这身紫袍,也要将你们革职查办。”
这胡寅乃是出了名的严格,除了官家,就是赵鼎张浚、韩世忠岳飞也得让他三分,更别说这两位,当即吓得腿软,还是岳翻到底受过岳飞的毒打,胆子大一些,勉强答道:“相公容禀告,实在不是下官推诿,乃是有三大问题,把我等难住了。”
胡寅看在他哥是个靠谱的份上,勉强忍住了那在嘴边的,“有问题为什么不解决?”而是沉声问;“是何等问题,难道要你等上天入地!”
岳翻苦笑,“相公玩笑了,可是却也实在不容易。首先第一样,我与赵知州寻访多处,若按照官家要求的军事港口吃水吨位......其实下官理解也就是吃水需要达到百万斤的深水港,只有两处,有一处破坏实在太严重,光清理估计就得一年,想必是当年金国贼子为了防着海军偷袭用的。还有一处倒是合适,只是......”
那赵知州叹息道:“岳县令不必为难了,本官乃是宗室,又是知州,我来说就是。相公,另一处紧邻涿州赵氏宗族祖宗的长眠之地,距离国朝顺祖惠元皇帝(赵匡胤曾祖父)的陵寝不过二十余里,下官为赵家子孙,皇宋臣子,怎么敢在此动工啊!”
胡寅哑口无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然说赵官家整天画押自己是“沧州赵玖”,但大宋官方史料昭昭,还是以涿州为祖地的。要不也不能派这位宗室里比较能干的赵令懬当这里的知州。当年檀渊之盟,宋真宗这怂包要不回整个涿州,也得把武清附近要回来,因为那里埋着祖宗呢!
不过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且都是追封的皇帝,因祸得福,金国并无大肆破坏。
虽然以胡寅对赵官家的认知,他百分之九十九不会管十代之前祖宗是否被惊扰,但也明白这两位下级的难处了,这就不是臣子能做主的事,甚至提及都不太好。于是稍微和缓了一点,道:“此事确实难办,但也该及时告知于我,请官家定夺,不该一拖再拖的。这样吧,本相具本禀告,你二人附名即可。”
两位父母官一起松了口气,俯身认错。
胡寅又道:“还有什么问题,快些说了。”这次回答的依旧是岳翻,道:“这第二个难题就是下官之前公文里提过的,这均田地和建立码头相冲突,还有不方便落在纸笔上的,只好面告诉相公。县中甚至州里不少乡绅、学子乃至商户人家,都怕码头建好后海军驻扎,毕竟这.......可是要建军港,本就是要训练海军的。占地很大,不少原本分好的良田也要重新划归为仓库,别说钱粮不足,就是足够,这武清一县活下来授田的多是老者,搬迁难度也非常大。”
难度确实大,你想想人民群众苦盼赵官家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统一度田拥有了半辈子渴盼的土地,别说岳翻,就是胡寅也是亲眼见过很多老头老太太在地里哭的仿佛下雨。这个时候你要为了建港口搬迁,而且很多人得搬去其他县里,或者以钱财和耕牛抵扣一部分土地,虽然是一定能成功,但是对于一辈子以农田为生的老百姓,未免过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