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嫁之前,赵官家终于在赵鼎的提醒下。想起来自己当初单方面下了一个圣旨,封女儿为南阳公主。并没有正式的册文,不够庄重。
十余年来宫中未立皇后,内里大小事物,自佛佑及笄以来,多由她打理,对待弟妹更是好极了。
是以赵官家特例给她补办了一个册封礼。以都省相公赵刘汲为正使,请公主服首饰、翟衣,册使再于内东门宣布奉制授公主册印,大押班冯益奉之入内,捧册印跪授公主,公主受册印,升位受吴潘二妃及各位女官贺,然后前往景福宫拜谢父亲,去往坤宁殿拜谢生母邢皇后牌位。
阿娘,佛佑有归宿了。您的仇,爹爹也报了。
佛佑头戴五凤冠子,饰以明珠首饰花,再穿上大袖连裳的深青翟衣,系白玉双佩,神情肃穆眼眶微湿。
春风吹绿了芭蕉下来,春雨染红了樱桃。公主正式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或许是名字取得好,南阳公主真的有神佛保佑。自然灾害的余波过去了,这次灾害开始变得欣欣向荣,春风十里,稻花飘香。
赵官家一向以抠门称着,这次仿佛是下了血本,不仅准备了二十万贯铜钱作为公主的日常开销,还特赐食邑三百户为公主嫁妆。
这样的行为自然让活在世上的其他长公主、大长公主们泛酸,但经过鲁国大长公主这么一闹,谁也不敢当着出头鸟。到时御史中丞阎孝忠职责所在,指出官赵官家溺爱公主太过,以后会造成恶例。
但赵官家会听吗?明显不会。
他坚信上辈子的理论,嫁妆是什么?嫁妆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底气,我出嫁以来没花你家一分钱,你哪来的勇气跟我大声说话?
岳飞那边,可能岳母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不仅长子马上要成亲,十五岁的岳雷也被迫走入婚姻的殿堂,婚礼就设在哥哥之后的一个月。女方是当年和岳飞有托妻献子交情的沂水豪强,现在的海贸公司股东加御营右军副统制扈成之女。
怎么说呢,妯娌俩的身份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连魏国夫人李氏都道:“官人,南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今上嫡女,而扈家娘子虽说也好,到底身份上……你就不怕将来雷儿夫妻两个难做?”
岳飞能怎么办?当年赵官家这么说了,他还敢嫌弃公主不成?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娶妻娶贤根本不用太注重门第。这也就造成了一母同胞的兄弟俩,妻子的身份天差地别。但是他还是板着脸道,“公主乃是长媳,身份高些就高些。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建功立业,妻儿自然也跟着有底气。他们老子还是河北乡下一佃户呢!也没见岳父嫁你时嫌弃我呢。”
他不好意思说的是,就月云的工业,娶公主也配得上,但岳雷明显没有这个底气。
更不好说,他原本想和王贵或者张宪结个亲,但兄弟几个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又如何开这个口呢?
然后又叹息道:“母亲这个样子。几个小的也就罢了,霖儿的婚事,我也打算定下来。”
李氏大惊,“官人,霖儿今年才九岁啊,如何结亲?”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订婚,不是要他立马就成亲,女方你也认识,正是宗知府家的娘子。和咱们霖儿正好同岁。”
这个人选一出口,律师就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什么用了。宗泽是岳飞一生的恩人,和他家接亲没有任何反对的借口,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小疙瘩,宗颍前途固然不错,但因为宗允闹出的事儿来,让人很难不对宗家的家教产生怀疑。
但涉及宗泽,就是吵架岳飞也不会丝毫让步的。她也只好转移了话题,“好吧,且听官人的,但有一点,妾只生育银瓶一个女孩儿,别的孩子也就罢了,她的婚事必然要我点头。”
岳飞知道妻子的顾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她所做的让步和牺牲。叹了口气,道,“好,这点我答应你,不光是银瓶,就是以后的霆儿,也由你做主。”
李氏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大姐儿安娘呢?她可也十九岁了,与张宪张公子的婚事又该如何?”
“安娘从小由母亲带大,感情最深,这个时候让她出嫁,母亲如何受得了?且看看吧。”岳飞无奈。
万一岳母好转一切好说,要不然只有热孝成亲了。
公主出降那日,寅时即起,宫人以张俊带回来的香料为她画出倒晕眉,将珍珠状在她两侧笑靥处,颊抹斜红,额绘鹅黄,一笔笔勾勒好了。既端庄大方,又不失一个青春女孩的靓丽本色。
同样紧张地一个晚上没睡的岳云在几个同袍陪伴下,清晨驸马李玮乘马而来,至东华门内下马,使者引他入立于内东门外,以待公主。
而佛佑此时已经头戴凤冠,穿上大红嫁衣,外罩褕翟,系上金革带和绶玉环,以展示公主的尊贵。再次去崇文殿拜谢赵官家养育之恩后,就要乘着翟车,成为另一家的新妇了。
赵官家看着面如芙蓉的少女,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时间感觉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他,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最终只能化作了浓浓的叹息,“走吧,佛佑,你会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一旁特许来观礼的神佑忽然哭了道:“长姐,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