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义立马怂了,忙不迭地认错:“付所长,我不知道那样拦一下人,就算是非法拘禁了,求你放过我这次吧,以后再不敢了,传销我也不做了。”
付所长哼了一声:“你一个不知道就可以没事了?那你不知道杀人犯法,是不是杀了人也不用偿命?那是法律,定下就要执行的!”
“付所长,杀人肯定要偿命的,可这和那不一样。”
“这样吧,”付所长转头看了看赵小禹,“冯义,鉴于这件事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我们可以免除对你的追责,但前提是,你能取得受害者的谅解。”
冯义的屁股离开了座位,扑通一声,跪在赵小禹面前,双手合十恳求道:“小赵,小禹,赵经理,赵总,赵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以后我冯义做牛做马,任凭你使唤,保证眉头也不皱一下。”
赵小禹自然知道冯义这种人的本性,他现在处于被动的境地,可以给你下跪,给你磕头,甚至叫你爷爷也在所不惜,但事后指不定还要耍出什么害人的花招,打蛇不死,必有后患,便问付所长:“真的由我说了算吗?”
“你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选择不原谅。”付所长说。
赵小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不原谅!”
付所长提醒道:“你其实可以和他协商的,比如让他赔偿你的手机。”
“不用他赔偿,坏了我自己修,我就想让他坐牢!”赵小禹果断而坚决地说。
付所长咳咳两声,让赵小禹跟他出去一趟。
到了楼道里,付长所低声说:“我是吓唬他的,他的行为还构不成犯罪,我们只能放了他,你如果不用赔偿的话,那就这么算了吧。他这种街溜子,下贱又心黑,认识的杂人也多,你尽量不要招惹他。”
赵小禹失望地哦了一声:“那就放吧,我不用他赔偿。”
冯义千恩万谢地溜之大吉了,付所长和两名民警把赵小禹送到门口,祝他求职成功。
赵小禹走出一截路,站住回头望,见三人还站在那里,他冲他们挥了挥手,开心地笑了,他们也笑了。
实话讲,黄水县酒厂并不大,只能算个中小型企业,但在赵小禹眼里,它已经很大了。
一进大门,是个很大的车棚,里面停着许多自行车和摩托车;一侧是个很大的车间,前面的洼里有一座三层办公楼;还空着很大一片没有硬化的土地,院墙随着地势高高低低,曲曲折折,像一条大蛇。
赵小禹对整个厂区都很满意,只是空气中散发着那股浓烈的酒糟味熏得他头疼。
门卫告诉赵小禹,赵厂长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三层。
赵小禹亦步亦趋地走进办公楼,他开始还有些惶恐,怕有人拦住他询问来意,他三言两语说不清,其实纯属多虑,根本没人在意他。
他找到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有十几间办公室,门头上都写着字,有总经理,副总经理,企管部,财务科,文印室,综合办公室,但就是没找见“厂长室”。
最后他敲开文印室的门问了问,才知总经理就是厂长,在此之前,赵小禹不是很懂工厂和公司,厂长和总经理的区别,尽管他曾是一位美利坚合众国的大公司的白钻经理。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名牌,名牌的T恤,名牌的裤子,名牌的鞋,头发梳得也很齐整,但他还是有些胆怯。
真是奇怪,在搞传销时,他面对那么多的人,那么大的场面,都不曾怯场过,今天只是要面见一个厂长,就患得患失。
也许他意识到,从今天开始,他可能要进入一种真正的,正式的工作状态吧,毕竟在此之前,他所谓的工作,其实和农村放羊差不多,面对的是比他文化更低的人群。
他深吸一口气,鼓了鼓勇气,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赵小禹推开门,见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一个六十多岁的,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瘦削男人坐在一张办公桌后,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男女,像是他的下属,对他毕恭毕敬。
“你找谁?”他问赵小禹。
“我,我,”赵小禹调整了一下气息,“您,您是赵厂长吧?”
“我是,你有什么事?”老年男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付所长介绍来的。”赵小禹刚说了一句,就不知该如何说了,在农村长大的他,搞了一年传销,从没有见过如此严肃又正规的场合。
好在赵厂长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的兴趣,只是用手指了一个位置,便接着和那几个人讨论事情。
那个位置有一排椅子,赵小禹便走过去坐下来。
那几个人说完事情陆续离去,赵厂长又伏在桌子上写了一会儿字,这才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赵小禹。
“什么学历?”
“初中。”
“以前干过什么?”
“发过传单。”
“多大?”
“十八。”
“为什么不念书?”
“中考时误了一门课,没考上。”
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后,赵厂长蹙起了眉头,显然有点不满意,盯住赵小禹看了几秒钟,又问:“你想干什么?”
赵小禹愣住了,莫非这还能自己选?
“或者说,你能干什么?”赵厂长纠正了用词。
“我,”赵小禹之前在大脑中罗列过赵厂长可能要问他的问题,但没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便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能干什么,但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在农村什么都干的,您尽管安排就好了,不会的我可以学,学徒期间,我可以不挣工资。”
不谦虚地讲,他现在不缺钱,至少以目前的生活水平来说,他几年不用工作也饿不死。
“叫什么名字?”面试了半天,赵厂长才想起这个第一该问的问题。
“赵小禹。”
“什么?”赵厂长一怔,似乎没听清。
“赵——小——禹。”
赵厂长愣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出去了,边走边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