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对不起。”电话那头的赵筱雨笑了,“是我应该道歉才对,那晚,我临时有点事绊住了,就没去,害得你等了那么长时间。”
“我,我其实,没等多长时间,等了一会儿就走了。”赵小禹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有多蠢。
赵筱雨笑了起来:“那咱们就扯平了。”
“嗯,扯平了。”
“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要陈慧接电话吗?”
“不用了,再见!”
“好,再见!”
赵小禹挂了电话,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只是有点不尽兴,就像刚发现一部精彩的电视剧,正要坐下来观赏,却发现原来只是一段节目预告,而正式播出还遥遥无期。
他将手中未点燃的香烟还给了那个农村大爷:“大爷,我不抽了,你装回去吧。”
“咋了?嫌弃老汉这是爬烟(劣质烟)?”
“不是不是,”赵小禹解释,“我其实是正在戒烟,想了想,还是别抽了。”
“戒烟?你这年纪,估计抽上没几天吧,瘾都没过足呢,就要戒?”大爷很不高兴,一把接过赵小禹手里的烟,“手机都带上了,有钱人,就是嫌弃我的烟爬呢!不抽算球,正好省下一根!”
递烟是看得起你,接烟是给你面子,拒烟就有点不礼貌了,所以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比如刚扔掉。
而接过烟,看了烟的牌子后,再还回去,就带着点轻蔑的意味了,所以大爷生气也情有可原,赵小禹也懒得解释,冲大爷抱歉地笑了笑。
机盖距离门口,只有两步远,陈慧冲赵小禹伸出两个大拇指:“九哥真棒,给你两个!”
金海则关心赵小禹刚才打的那个电话:“谁打来的?”
“单位同事。”赵小禹随口敷衍。
“我听见你说陈慧了,你们单位的人,还认识陈慧吗?”
“关你什么事啊,”陈慧嚷道,“咋那么爱打听别人隐私呢?”
接下来的行程,赵小禹一直在对抗烟瘾,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和难熬,反而还其乐无穷。
他没有刻意去转移注意力,反而专注地去品味烟瘾的感受,想见识一下它到底有多痛苦,事实上并不痛苦。
烟瘾越强烈,他就越专注,专注一会儿,烟瘾带来的感觉就不是痛苦了,而是舒服,随着喉咙的清爽,和大脑的放空,血管的松弛,整个身体都倍感轻松,内心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云淡风轻地一笑,不过如此,敢不敢来得更猛烈些?
(作者注:想戒烟的朋友可以尝试一下这个方法,亲测有效,不过因人而异。)
班车到了河蒲公社,孙桂香已经等在那里了,每到周五,她必要赶着骡车到公社接两个儿子,轻骑摩托太小,带不了两个人,况且还有陈慧。
骡车上放着一辆自行车,那是胡芳芳的,她现在学会了骑自行车,每周末也要跟着孙桂香,一起等着哥哥姐姐回来。
今天赵小蛇出来了,一家人除了赵天尧,都聚齐了。
陈慧像往常一样问了声“阿姨好”,孙桂香像往常一样瞪了她一眼:“你又要去我们家?”
陈慧像往常一样含羞带笑地点点头,跟她最近的两个姓赵的,都是厚脸皮,耳濡目染,她的脸皮也厚了起来,面对孙桂香的不待见,也不以为意。
金海像往常一样说了句:“妈,你就让她去吧,又没人来接她,天都黑了!”
每逢周末的这趟班车人最多,很多农村人愿意选择在这一天出行,因为回来得晚,他们可以在县城多逛一会儿,加上在县城上学的学生,总人数几乎是班车核定载客数的两倍。
各村尚未通班车,所以就免不了接站的,有骑自行车的,有骑摩托车的,有开四轮车的,有赶着骡马车的,平时冷清的街道喧闹了起来,两侧的商户开门迎客,拉亮了院灯,照着街道通亮,像城市的夜市。
几个人上了骡车,孙桂香坐在车辕上,轻轻地拍拍骡屁股,骡子便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这头骡子很温和,是个慢性子,原本就走路慢,现在年岁已高,走得更慢了。
赵小禹埋怨道:“妈,你以后就别来接我们了,这骡子还没我们步走快呢。”
孙桂香说:“不怕慢,单怕站,你们背着行李,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未必比骡车快!”
“就是,龟兔赛跑的故事没听过吗?”赵小蛇插话道,她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学习和金海一样好,可能是继承了孙桂香的优良基因吧。
走到半路上,大家把该聊的话题都聊得差不多了,赵小蛇就提议大家唱歌,唱《少年先锋队队歌》,《歌声与微笑》、《让我们荡起双桨》、《又是三月三》……
歌声飘荡在深秋的夜空中,带着激情,带着温度,带着对童年的不舍,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开始时参差不齐,渐而整齐划一。
金海不住地埋怨:“你们好幼稚啊,唱点大人的歌行不?”
在歌声中,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孙桂香看了看天空,虽然没月亮,但是繁星满天,万里晴空。
“日怪了,马上冬天了,打的什么雷,再说这天也不阴啊!”
那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不断,渐渐近了,声音更大了,仔细分辨,并不是雷声,而是大功率的发动机声音,这声音让赵小禹马上想起,那晚在公园门口见到的那辆黑色的250摩托。
真是稀奇,那种摩托恐怕在县城也仅此一辆吧,据说它的价格不低于一辆面包车,是大城市一些富家子弟的“装×神器”,没想到农村竟然也有,现在的农村人这么有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