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丁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拿着一张报纸,目光盯着上面的一张照片,一个女孩双手高举着一个孩子,笑容灿烂,女孩脸上笼罩着美丽的母性光辉,背景是一片夕阳的霞光。
这是一篇报道的最后一张配图,与其他配图不同,这张配图更像是摆拍的艺术照。
听到有人敲门,随口说了声“进”。
进来的是赵小禹。
“赵厂长,我回来了。”
“哦,是小禹回来了!”赵丁旺放下报纸,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赵小禹面前,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这样的姿势把他“护送”到沙发上坐下,“说说,什么情况?”
这是赵丁旺第一次用这种有点类似于家人或朋友的口气和赵小禹说话,而且第一次使用了“小禹”这样亲昵的称呼,以至于让赵小禹怀疑,赵丁旺知道了他和赵筱雨的关系。
以前赵丁旺也表扬过他,但那是一种鲜明的领导的口气,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和此刻的平易近人全然不同。
但赵小禹深知,和这只老狐狸打交道,得时刻多留一个心眼,他不过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又喂了自己一颗红枣吃而已。
他把事情的经过,拣重点说了一遍。
“好,处理完了就好,”赵丁旺望望办公桌,“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你妹妹也不是一般人。”
“这么快就报道出来了?”
“嗯,今天刚到的省报。”赵丁旺拍拍赵小禹的肩膀,“没关系,坐牢没什么的,我也坐过,坐牢不代表错了,只能说明你和某些人群的立场不同,他们的立场未必就是对的。”
赵小禹心说,我妹妹那不叫坐牢,只是拘役,但他没必要和赵丁旺说这些。
其实他知道,拘役和坐牢其实就是一回事,只是称呼不同罢了;看守所和监狱的性质也是一样的,只是地点不同罢了。
他点点头,接受了赵丁旺的好意。
赵丁旺又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工作要开展,我就任命小崔为总经理了,暂时主持工作,现在你回来了,要不,你俩再换一下?”
如果在三年前,赵小禹刚出社会那会儿,他就信了,必会对赵丁旺千恩万谢,现在如果还信,那他就是个大傻×了。
“不用不用。”他连忙摇头。
“真的不用?”
“不用。”
“好!”赵丁旺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的待遇没变。”
“谢谢赵厂长。”
“另外,我想把你调回酒厂。”
赵小禹愣住了。
“你是什么意见?”赵丁旺又问。
“服从分配!”赵小禹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当然,他不答应也不好使。
“哦,对了,”赵丁旺忽然想起了什么,“销售公司有你两个哥哥是吗?”
“嗯,是我招进来的,干得不好。”赵小禹说。
这个时候,不管老七和老八实际干得好不好,他都只能这么说,只有他们“干得不好”,才能显示出赵丁旺的英明神武。
“哦,我倒是不太了解,”赵丁旺说,“小崔把他俩开了,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你看用不用再把他们重新招回来?”
赵小禹心里冷笑,分明是你自己想开,却把责任推给了小崔,小崔那么精明的人,不会一上台,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清君侧的。
不过,老七就是个吃白食的,开就开了,只是老八可惜了,他挺负责任,也有点脑子。
赵小禹倒真想来一句“那就招回来吧”,看看老狐狸还有什么话说,但想想自己暂时还得在这儿上班,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再说他是自己的——长辈,筱筱的爸爸。
筱筱这个称呼,是那晚在筱筱小宾馆时,赵小禹灵感突发,给赵筱雨取的昵称,叫她筱雨,总感觉是在叫自己,“贼娘们”的适用范围是越来越窄了。
“不用。”他说。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真没意见!”赵小禹不得不做出一副万分诚恳的样子来。
“好!”赵丁旺点点头,“小崔现在是总经理了,我也不好过多干涉他的决策。”
“对的。”赵小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说,那你这半天装什么呀,耍猴耍上瘾了是不?
赵丁旺起身回到办公桌后,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两口,又随手拿起一瓶八宝粥,拉开拉环,吸溜了一口,然后从牙签筒里抽出一支牙签,用一块纸巾挡着嘴剔牙。
赵小禹静静地坐着,欣赏着他这一系列的表演。
他还不能走,九妹上班的事还没说呢,当然他要等到赵丁旺彻底说完了以后才能说,他直觉赵丁旺还有话要说。
“销售公司那边,你还是副总经理,工资还是以前的标准,降职不降薪。”赵丁旺果然开口了,“酒厂这边,我给你一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啊!”赵小禹呆住了,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赵丁旺说:“总经理助理,只是一个职位,是低于副总,高于科长的一个职位,并不是我的私人助理,这是工厂新增的职位,以前没有。你有什么意见?”
啊,我能有什么意见啊?赵小禹自然是很乐意的,目前来说,这个职位可比销售公司的总经理含金量高多了,而且两面都拿着高工资,傻子才有意见。
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两个多月没上班,怎么还因祸得福了呢?
“我没意见,只是,赵厂长,我有点懵。”赵小禹诚惶诚恐地说。
“你是觉得我这个决定有点草率?”
“那倒不是,只是,我在酒厂这边,只是个小调研员而已,很久不参与这边的事了。”
“对呀,所以我让你在销售公司,当了两年的总经理嘛!当过一把手的人,当个助理应该没问题吧。”
“谢谢赵厂长!”赵小禹难掩激动地欠欠身,原来老家伙从开始就谋划着这一步。
姓赵的果然都是好人,个个都是万人迷,连这个老家伙都那么帅,难怪他有那么迷人的后代。
他都有种想叫他爸爸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