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每天接各种各样的电话,见各种各样的人,搞得他心力交瘁,晚上一回到家,就往炕上一栽,什么都不想做,连话都懒得说。
可是陈慧不放过他,把他拉起来,让他学习。
有一回,赵小禹火了,吼了陈慧几声,就不理她了。
陈慧拿起他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筱雨,你管管我九哥吧,他每天晚上都出去喝酒,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香水味!”
赵小禹吼道:“我累得满身臭汗,哪有香水味呢?”
陈慧得意地一笑:“我管你呢,反正你不好好学习,我就这么说,我能撮合你们,也能拆散你们,筱雨那性格,你是知道的。”
赵小禹这时明白,讲道理的人,永远斗不过不讲道理的人,陈慧和他朝夕相处,把他不讲道理的本领学得青出于蓝胜于蓝。
无奈,为了不让远在省城的女朋友误会,赵小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拿起书,背那些枯燥无味的名词解释。
有了陈慧的帮助,赵小禹学习起来其实很轻松,陈慧毕竟上过高中,且刚从学校出来,那股劲头还在,一些概念都还记着,她总是比赵小禹学得提前一步,以便给他辅导,重点也都划了出来,赵小禹死记硬背就行。
每天一早,陈慧总是提前一小时把赵小禹从被窝里揪出来,让他背书,为了防止他磨蹭,在他洗漱完,就塞给他一本书,把他推到屋门外,将门上的插销插上,不到时间不让他回来。
于是,在清晨的空气中,在冬日的路灯下,赵小禹晃荡在寒冷的街道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伴随着环卫工扫地的哗哗声,摇头晃脑地背着。
每次翻书时,都要往手心里吹一口白气。
到了规定时间时,他就撒开腿往家里跑,嘴里喊着:“冻死了,冻死了,陈慧,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当然,陈慧存在的价值,不只是管他,还照顾他的一日三餐,把家里也收拾得干净利落,还负责打扮他。
在这方面,女性有着天生的优势,赵小禹没有美术天赋,所以字写得难看至极,尽管有几件名牌服饰,却往往搭配得不伦不类,在陈慧的指导下,原本有点痞帅的赵小禹就更帅了。
赵小禹每次理发时,陈慧也要跟着,告诉理发师,该怎么怎么理,要符合赵小禹的肤色、脸型和气质,而在此之前,赵小禹只会东施效颦,模仿香港“四大天王”的发型。
总之,赵小禹除了工作以外的一切事,陈慧都包揽了。
陈慧的工作还算轻松,就是一些简单的操作,没什么技术含量,她干得得心应手,加上她随和,皮实,人缘好,很快就和包装工段的女工们建立起了很好的友谊。
一段时间后,一个带班长犯了点错误,被工段长撤了职,陈慧便顶了她的班。
虽然带班长没什么级别,只是工段内部的一个职务,同样得干活,但每月有50元的津贴,而且这是领导对她工作的肯定。
带班长要经常给班内人员开个小会,赵小禹有一次下车间,正好遇上陈慧主持会议。
她们没有办公室,就在生产现场开会,当时陈慧没有注意到赵小禹,正在和女工们说着话。
赵小禹这时蓦然发觉,九妹变了,变成熟了,变大方了,不再扭捏了,不再是那个什么事都得依附别人的柔弱小女孩了。
她因为酷爱英语,常常练习英语的发音,久而久之,她即使不说英语,也是那种腹腔共鸣的发音方式,像唱美声,不仅好听,还显得特别有气势。
然而她又格外随和,不是软弱的那种随和,而是大气的那种随和,就如一个大人面对着一群幼稚的孩子一样。
期间有个女工发了几句牢骚,陈慧三言两语就让她不再言语了。
酒厂的女领导不多,楼上某科室有个女科长,每次开会,赵小禹听她发言,就不由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太能装了,太拿腔做调了,用词太刻意了,仿佛不这样说话,就显示不出她科长的身份来。
陈慧却全不是这样,说话很随意,很简单,像唠家常,但在赵小禹看来,她才更像个真正的领导,有一种举重若轻的睿智,仿佛她生来就是当领导的料。
相比之下,赵小禹倒有点自惭形秽了,不管是以前当销售公司的总经理,还是现在当酒厂的总经理助理,他似乎总以歪门邪道取胜,总是缺少一些大人物的气场。
此时,他从陈慧身上看到了这种气场。
看着看着,他的眼眶不由湿润起来,这个小女孩,真的不需要他保护了。
陈慧无意一转头,看到了他,笑了,叫了一声:“九哥!”
被陈慧精心打扮过的赵小禹一下车间,就能吸引不少年轻女工的目光。
当然,更吸引她们的,是赵小禹的身份,二十来岁就进了工厂高层,以后还不得上天啊!
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孩,那该多好啊!
赵小禹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要回了不少账,掐住了流出去的钱,工厂财务慢慢地充实起来,新旧势力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转变。
目前欠账最多的,就是赵丁旺了,他的喝点小酒灌了酒厂两年多的酒,至今没结过一分钱,所以销售公司完全没有资金困扰,发展得很迅猛,已经开始向其他市区进军了。
赵小禹想,如果酒厂有朝一日倒闭,那必是被赵丁旺自己拖死的,真是狠人啊,对自己都毫不留情。
当然,酒厂是不会真正倒闭的,它可能会被喝点小酒兼并。
这天,赵小禹走进赵丁旺的办公室,向他汇报完工作,又开玩笑说:“赵厂长,你的喝点小酒,是不是也该结点账了?”
赵丁旺定定地看了赵小禹一会儿,说:“自作聪明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你知道不?”
赵小禹不敢造次了,因为他感觉到,赵丁旺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正要告辞,赵丁旺叫住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扔在桌子上,黑色的塑料柄上有个“V”和“W”叠起来的车标。
“没事干的时候,帮我溜溜车,别放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