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装公司出来,赵丁旺心情大好,但开车走了一会儿,心情又不好了。
他回了家,用密码打开别墅的院门,站在门口把张姨喊出来,让张姨拿着钥匙跟他去旧房一趟。
果然,家贼难防,但凡好一点的家具,都被搬走了,屋里狼藉一滩,弄乱的家具,也没重新归整一下。
张姨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赵总,我,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我一直没过来看……”
“不关你的事!”赵丁旺拿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让她中午回家吃饭,他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谈。
赵筱雨不知就里,张扬地骑着250摩托车回了家。
她知道大门的密码,但懒得去按;也拿着大门的钥匙,但懒得去开,直接叮咚叮咚地按门铃。
张姨过来开门时,神色慌张,赵筱雨问她怎么了,张姨吞吞吐吐地说:“家里好像遭了贼。”
赵筱雨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以为爸爸大概率发现不了这事,就算发现,也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搬了家这么久,爸爸从没去过旧房,他哪有那份闲心啊,除非想卖房。
莫非有人看见了?
莫非已经报了警?
忐忑不安地回了屋,没看见警察,赵筱雨放下心来。
但看到爸爸那张阴沉沉的脸时,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赵丁旺坐在沙发上,两条手臂向后搭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不错眼珠地望着赵筱雨。
赵筱雨无视他的注视,自顾自地走过去,坐在侧面的单人座上。
“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她明知故问。
赵丁旺坐着不动,目光随着赵筱雨转动,没说话。
赵筱雨想躲开爸爸的目光,却怎么也躲不开,索性做出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正视着爸爸。
张姨跟了进来,见气氛不和谐,又知趣地躲了出去。
父女二人对视半晌,赵丁旺终于开口了。
“你把旧房的家具送给谁了?”
“那些家具你还要吗?”赵筱雨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我问你,你把那些家具送给谁了?”赵丁旺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以为你不要了呢,咱们家不是换了新家具吗?”
“直接回答问题!”
“送给我同学了。”赵筱雨见无法蒙混过关,只得实话实说,“也不算送的,就是借给她用用。”
“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的,就你们包装公司的,叫陈慧。”
“你是送给她了,还是送给她哥了?”赵丁旺又问,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爸,你开什么玩笑,我和她哥又不惯,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赵筱雨没有承认。
“真的?”
“真的啊。”
“那就行,”赵丁旺仍是半信半疑,“记住,大学毕业之前,不准谈恋爱!”
“知道了。”赵筱雨恼眉凶眼地说。
“至少不能和赵小禹谈,你不了解他,他和你不合适,你们就不是一路人。”赵丁旺的神色舒缓了些,“你的婚事,我会替你安排的,社会上的人鱼龙混杂,你看不清。”
赵筱雨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有东西,但它们没有流出来,而是回流到了胸腔,像一颗颗冰冷的铁珠子,砸到她的心尖上,又疼又酸。
“知道了。”她有点自暴自弃地笑笑,“我哪天死,你也安排好了呗,挺好的,一辈子已经看到底了,毫无悬念。”
赵丁旺并没有计较她的冷嘲热讽:“以后不准夜不归宿,白天可以出去玩,最迟十点,必须回家!”
赵筱雨站了起来,“你干脆焊个铁笼子,把我锁起来得了!”说完就上楼去了。
望着女儿的背影,赵丁旺心中的忧虑越发重了。
赵小禹身上的匪气太重了,他赵丁旺的女儿,坚决不能嫁给这样的人,他的女婿,最起码是名门望族出身,是一位满腹经纶的谦谦君子。
但愿女儿说的是真话吧。
他又有点失落,既然要送给她,为什么是你送?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被你个败家女子给浪费了!
赵筱雨上了三楼,进了自己的房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她掏出手机,给赵小禹打电话:“我难过,安慰我!”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那边的赵小禹问。
“还能有谁,就你那个食古不化的老丈人呗!”
“老东西!”赵小禹夸张地骂道,“竟敢欺负我老婆,信不信我扒了他的老羊皮,喝了他的羊杂碎……”
其后赵筱雨再不敢天天夜不归宿了,和赵小禹、陈慧吃吃饭,逛逛街,十来点钟的时候,就回家去了。
不过两个小赵,已想到了对付老赵的办法,暂时就这样拖着,等到了关键时候,两人偷偷地去领证,给老赵来个“先斩后奏”。
赵小禹又把金海接到县城来,跟着自己实习,见各种客户。
这时金海发现,自己很难融入到这些人的圈子当中。
他以为,职场中的人都很有派头,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端庄优雅,说起话来都很有腔调,出口成章,语出惊人,这一方条分缕析地抛出观点,那一方铿锵有力地予以回击,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后,一方向另一方妥协,握手言和,合作愉快。
事实上,全不是这样的。
他们和农村人拉家常没多大区别,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没有主次,没有条理。
他们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有个中年男人在和赵小禹说话的途中,时不时地欠欠屁股,努出一个震天动地的响屁,还要用力地“嗯”一声,再叫一声“爽”。
相比之下,赵小禹反倒是这些人中,最注重形象的一个。
金海觉得这些人很奇怪。
有时分明在谈正事,最后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聊八卦。
有时分明是在开玩笑,最后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谈正事。
有时分明相互亲热得像亲兄弟,最后却什么也谈不成。
有时分明吵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让谁,日爹操娘的,最后却达成了合作协议。
有时他们像小情侣一样,吵完架谁也不理谁,直到下班,往往是赵小禹妥协,给人家赔笑脸,说好话,把人家拉到外面的饭馆吃饭,三言两语之间,又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