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香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以默认的方式,接受了孩子们的好意。
第二天,赵小禹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了。
孙桂香把赵小禹拉在一边说:“我还没做好准备呢,以后再说吧。”
赵小禹说:“不用你准备,我们替你准备,你开开心心地当新娘子就好了。”
“马上要过年了,过完年再说好吗?”孙桂香退而求其次。
赵小禹嘿嘿一笑:“还是早点吧,免得夜长梦多,怀上就麻烦了,你还得奉子成婚呢。”
“你个混账东西,说什么呢!”孙桂香气得脸都绿了,心想,胡明乐这个老小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
其实不怪胡明乐,都是赵小禹猜的。
赵小禹又说:“妈,我是故意要在年前办的,你想想,现在办了,一过年,你们就等于在一起一年了。几天的时间,就能换一年,不合算吗?”
孙桂香拗不过赵小禹,只能把命运交给他了。
孙桂香的娘家在另一个村,她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四个弟弟,因为她连嫁了四个男人,娘家人对她意见很大,觉得她给他们丢脸了,所以从不来新建队看望她,单方面地和她断绝了关系。
她有时抽空回趟娘家,他们也不待见她,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婆家更是如此。
理论上来讲,孙桂香有四个婆家,但是第一任和二任丈夫死得早,没留下子女,自从嫁给金大锤后,也就不再来往了。
赵大顺没娘,赵天尧一直在她身边,在赵家这一脉上,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婆家。
所以,孙桂香的唯一婆家,其实就是金海的爷爷奶奶家。
当初金大锤不顾父母反对,不顾生命安危,冒天下之大不韪,冒死入赘到孙桂香的门上,令父母恼火至极。
及至金大锤“身死锤落”,孙桂香的“克夫”之名进一步坐实,婆家就彻底和她家断了往来,连孙子也不认了。
因为金海是在金大锤去世半年后,才出生的,婆家人甚至认为他不是金家的种。
后来,孙桂香又接连遭遇各种变故,赵大顺殒命乌加河,胡明乐瘫痪,她拼命操持着这个家,根本无暇顾及娘家和婆家。
现在日子好过了,她想把这些关系重新拾起来,毕竟娘家人和她有血脉之亲,婆家人和金海有血脉之亲,是灰比土热,是血比水浓。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赵小禹开着车,载着孙桂香、胡明乐和金海,拉着一份精心准备的厚礼,去了孙桂香的娘家。
然而,一切还是老样子,娘家人照样对她很冷淡,而且因为长年不来往,感情进一步淡化,甚至充满了敌意。
当他们听说,孙桂香又要嫁人时,七十多岁的孙老爷子当即爆发,对着孙桂香就是一顿恶语输出。
最后一句话,让孙桂香彻底崩溃。
“你离开男人就活不了吗?你干脆把新建队的所有男人都招回家算了,新建队不够,连这个队的也要上,老子给你当媒人!”
气得赵小禹直想打人,如果他不是孙桂香的父亲,不是自己姥爷的话。
往回走的路上,孙桂香面如死灰,眼泪一直没断过。
过了两天,孙桂香的情绪稍微好转些,赵小禹对她说:“妈,咱们别去金海他爷爷那里了,血缘关系真的没那么重要,你和我倒没有血缘关系,但对我来说,你是最亲的。我问过金海了,他也不想和那边来往,金海心眼小,上次受了那顿气,现在都缓不过来,再受一顿气,就别活了。妈,你放心,你别怕金海没有亲人,我永远是他最亲的人,有我一个,顶别人十来个!”
孙桂香接受了赵小禹的建议,没再去婆家自讨没趣,但她心里异样难受。
孙桂香原本只想和胡明乐领个证就行了,可是胡明乐和赵小禹非要大操大办不可。
说是大操大办,其实也不过是请全村人吃顿饭而已。
孙桂香的娘家和婆家不来人,胡明乐和老家的亲戚也有十来年不联系了,这次也没惊动他们,所以等于说,除了几个子女,再没有一个底亲。
请村里的人吃饭,不能收礼,不能收礼,就不能太过铺张,大鱼大肉肯定是没有的,无论是赵小禹,还是胡明乐,目前还不具备做慈善的资本。
好在胡明乐养了十头猪,肉管够吃。
顺便说了一下,十头猪杀了九头,除了零散地卖给喝点公司和老酒公司的员工外,剩下的全打包卖给了县里的肉联厂,价格不高,但省事。
还有一头“明乐九号”没杀,用赵小蛇的话讲就是,“让老九多活几天”,胡明乐想用它测算一下,隔年猪比当年猪要增加多少成本。
相对来说,人们喜欢吃隔年猪的肉,肉质瓷实,但是成本提高不少,当然价格也会高一些,即所谓的“农村自养猪”。
市场上的“农村自养猪”,大多就是这样喂出来的,开始和其他猪的喂法一样,也要喂饲料,到了快要杀的时候,断了饲料,猛喂粮食,延长一下生长期。
真正的农村自养猪,是不会拉到市场上卖的,都是自家人吃了,因为成本太高。
村里人听到孙桂香家请大家吃猪骨头烩酸菜,喝廉价的黄水老酒后,纷纷表示嫌弃。
结婚哪有这么小气的?
不得来几道硬菜吗?鱼得来一条吧?猪肘子得来一盘吧?炖羊肉得上一盆吧?整鸡得上一只吧?
茅台五粮液有点强人所难,那最起码也得是青城老窖啊!黄水老酒是个什么玩意儿?不会又是散装的吧?酒厂不是还有黄水玉液吗?
唉,真是越有钱就越抠门,越抠门就越有钱。
然而,无所事事的人们,还是三三两两地走进孙桂香家的院子,绽出笑脸问候道:“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