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枪(1 / 1)

好好地活 鄂佛歌 1438 字 2天前

秦富仓打了个哈哈:“我只是帮你们解决问题,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作耳旁风,那你们自己商量吧。”

双方僵持到黄昏时分,一片尘土飞扬,几辆摩托车开了过来,下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后生。

秦富仓认识,其中一个是公社的吕乡长。

这帮人是许国庆叫过来的。

他听说武家人堵了赵家的大门,怕闹出人命,就去公社向吕乡长汇报了情况。

吕乡长起先不以为意,说队里的事由队长解决,队长解决不了再找村长,他堂堂一乡之长哪能天天处理这些芝麻小事。

许国庆故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说双方拉起了队伍,刀枪都上阵了,眼看就要见血了,怕是队长和村长都管不了,也不敢管。

吕乡长这才摇了临近镇的派出所电话,叫来两名民警,又带了两个乡里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了建设村新建队。

许国庆原是南方人,因为老家地少不够种,他便带着老婆娃娃来到大西北安了家。

队里给他家分了几亩地,可大多是些长不好庄稼的盐碱地和淌不上黄河水的旱地,日子过得比南方老家好不到哪里去。

前些年,许国庆当起了二道贩子,倒买倒卖农副产品,现在生活过得倒也可以,在新建队算中上等人家。

他因长年在外跑,见识比一般人多一些,今天这事,他料到武家人不会善罢甘休,之前赵小禹只是替王翠萍寄了一封信,武家人就差点把赵小禹生吞活剥了,何况这次是烧了两万多斤的粮食呢?

他知道,如果那把火是赵小禹放的,他八成是替许清涯出头,他虽然觉得这小子下手太狠了,太无法无天了,但也不希望他被武家人伤害。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去找吕乡长。

他并不认识吕乡长,但他觉得吕乡长听到这事后,应该不会袖手旁观,起码能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如果他自己去派出所的话,路程太远,而且去了也未必能找到警察。

武家人初见到吕乡长和民警时,略微有些害怕,几经试探后,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叫嚣得反而更厉害了,七嘴八舌,赵天尧和赵大顺根本插不进去话,甚至乡长和民警的说话声也被他们的吵嚷声淹没了。

武家人明显占了上风,越发飞扬跋扈,围攻的目标也从赵家人转移到了乡长等人身上,大有乡长不让赵家赔偿他家损失就可能面临下台的风险。

乡长大怒,大喝一声:“造反啊!”

一个民警配合地朝天打了一枪,武家人这才停止了叫嚣。

吕乡长了解完情况,做了如下指示:

1、由派出所查出纵火嫌疑人,该判刑判刑,该赔偿赔偿。

2、武家人不准再闹事,否则抓人。

吕乡长做完指示后,走到赵天尧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的军装,指了指他拄在地上的那把步枪,和蔼地一笑:“老爷子,你这枪是什么枪?”

赵天尧将大刀扎在地上,双手端起枪,得意地说:“三八大盖,1940年,我25岁,从敌人手里缴获的!”

吕乡长马上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老爷子还是个军人?”

“当然,正牌军人,不过早就退伍了,后来我还当过几年的民兵教官呢。”赵天尧说。

“好好,”吕乡长仍是一脸和蔼的笑容,伸出双手,“我能看看吗?”

“能。”赵天尧将枪交给了吕乡长。

吕乡长显然不懂枪,双手端起,做了个瞄准的姿势,手指却不敢往扳机那里放,嘴里模仿了两声枪响,然后将枪交给身后的一名随从,向赵天尧说:“老爷子,现在是和平年代,不允许民间私藏枪械,这把枪上缴了。”

“什么?”赵天尧独眼一瞪,“你要缴我的枪?”

“老爷子你误会了,不是要缴你的枪,这个属于是——”吕乡长思索了一下,找到一个词语,“回收,交由国家保管。”

“这——”赵天尧愣住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枪被吕乡长的随从拿走,作势欲夺,又忍住了,咽了口口水,“我要用它来保护我的孙子呢。”

“呵呵,国家会保护好老百姓的,老爷子,你该歇歇了。”

武耀宗插话道:“早该缴他的枪了,一天天拿着装腔作势的,吓唬老百姓。”

“是啊,是啊,缴他的枪!”武家人兴奋地附和着。

赵天尧仍是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的枪,眼眶中聚集起一团浑浊的泪水,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表情阴晴不定,两条胳膊支棱了起来。

赵大顺担心他惹怒吕乡长,便过去劝道:“大,给他们吧,咱们得服从领导。”

吕乡长拍了拍赵天尧的肩膀,和两个警察,两个随从,骑上摩托车走了。

一阵突突声渐去渐远,荡起的尘土散尽,夜幕降临了。

赵天尧忽然爆发出一阵令人动容的嚎啕大哭。

没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那把枪于他而言,不只是个武器,他的血液早已和它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了它,他就好像缺了胳膊少了腿。

派出所的民警第二天又来了,勘察了已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火灾现场,走访了一些村民,调查了一天,最后没能确定纵火者是谁,也就不了了之了。

先前队里的人传言,火是赵小禹放的,当民警正式询问他们时,他们却都说不知道。

整整一天,没有枪的赵天尧将那把磨得明晃晃的大刀扛在肩头,一身戎装,杀气腾腾地走在村路上,孩子们被吓得纷纷躲回了屋里,连狗也不敢大声叫。

但这之后,赵天尧不再是那个满嘴脏话,吊儿郎当,眉飞色舞,活蹦乱跳的老人了,他的身体佝偻了起来,眼睛无神,仿佛七十多年的岁月不曾让他变老,却在一夜之间不知被什么夺去了所有的光彩和风华。

武家和赵家的恩怨更深了,但有了吕乡长的警告,武家倒也没再找赵家的麻烦,赵家也没赔武家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