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啸白拧眉思索片刻,“我的财产百年后肯定全是阿尧的,但是现在就写遗书,有点早了。事关重大,我得回去和我太太好好商量商量。”
这在顾傲霆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上门女婿。
那么大一笔财富,不是他说了算的。
顾傲霆点点头,“你什么时候拿出诚意,我什么时候去帮你劝阿尧。”
放下这句话,顾傲霆抬脚离开。
上车后。
顾傲霆拨出顾谨尧的号码,“帮你争取了点福利。”
“什么?”
“赫啸白的全部身家。”
“我不要,脏手。”
“别这么清高。做生意起起伏伏,大起大落是常有的事,钱多总比没钱好。再说那钱赫啸白得等死后,才舍得给你,到时你也花不着了。给你就是给顾纤云和小顾骁,也是给小逸风和南音的女儿。”
顾谨尧觉得顾傲霆真的是老谋深算。
不,是目光长远。
连百年后的事,都筹谋好了。
难怪生意一直做得那么稳。
都扯得那么远了,顾谨尧不好再拒绝,应了一声。
放下手机,顾谨尧走进套房里间。
云瑾刚睡醒。
顾谨尧在床边坐下,手伸进被子里,帮她按摩双腿。
“伤口疼得还厉害吗?”
云瑾点点头,很快又摇头,“不疼了,就是在肚皮上划一道口子,很快就长好了,你别担心。”
“剖腹产是割七八层,不会那么快长好,你不要大意。”
按摩了一会儿。
顾谨尧要帮云瑾清洗下半身。
云瑾有些难为情。
前两天是母亲帮她清理,今天母亲有事走了。
当女人太爱一个人时,总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任何不堪。
云瑾小声说:“我自己来吧。”
“你有伤,会扯到伤口。”
“可是……”
“你都为我生了俩孩子,帮你做点小事,算什么?”
“你会有阴影的。”
“你男人是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阴影没经历过?”
云瑾闭上眼睛。
不清洗,实在难受。
让月嫂来吧,更难为情,护士只负责消毒。
顾谨尧将窗帘拉上,把门反锁,去卫生间打了温水,拿来毛巾,帮云瑾洗清。
虽然结了婚也生了孩子,可是这种事,他只有以前在车里摸黑干过。
大白天,倒是没做过。
顾谨尧拿着湿毛巾,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帮云瑾擦洗。
云瑾睁开眼睛,瞥到他耳朵红红的。
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都是俩娃的爹了,还这么纯情。
世间少有。
在医院住了一星期,云瑾出院。
回到日月湾。
云瑾开始坐月子。
月嫂够专业,请的佣人也挺细心。
云太太、秦姝、苏婳和鹿宁,隔三差五,会来帮忙照料,顾谨尧更是体贴入微。
云瑾的月子坐得倒也算舒心。
这天,上午。
苏婳领着小逸风,又来看云瑾。
进屋的时候,云瑾的弟弟云灏,正靠在婴儿床旁,瞅着俩娃,静静地笑。
年轻内向的男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单一,也很淳朴。
浓浓的爱意深埋心底。
表面上却很平静。
云瑾比他活泼得多。
她指指婴儿床里穿粉色衣服的顾纤云,对小逸风说:“小女婿,快去看看你小媳妇,漂亮吗?”
小逸风瞅了眼顾纤云,没多大兴趣。
目光移到穿蓝色衣服的小顾骁身上,小逸风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兴趣浓厚的样子,问云瑾:“岳母,小弟弟什么时候能跑能跳?”
云瑾笑得眉眼弯弯,“你只能娶顾纤云,不能娶顾骁哦,顾骁是男孩子。”
“我只想和小弟弟玩。”
小逸风伸手就去摸小顾骁的脸。
苏婳怕他没轻没重,急忙拦住他的手。
小逸风瞟了她一眼,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放心吧,我有数。这是我最亲的小弟弟,我只会宠他,不会打他。”
产后泪点低。
云瑾被小逸风的话,感动得眼泪啪嗒的。
小逸风伸出小手,轻轻摸摸了小顾骁的鼻子,又摸摸他的小手手,嘴里念念有词,“小弟弟,小弟弟,快长大,长大后,哥哥教你画画,带你去找师父学武功。”
毕竟有顾傲霆和顾南音的基因。
小逸风口齿伶俐,逻辑清晰。
惹得苏婳和云瑾笑出声。
一笑扯动伤口,云瑾极轻蹙一下眉心,很快又堆起笑。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聊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云瑾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这声音,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是柳忘来了。
佣人一脸为难,“我们拦不住,老夫人非要闯进来,说她才是这家的当家主母,看谁敢拦她?”
可能产后激素失调的原因,也可能柳忘给云瑾的心里阴影太大。
看到柳忘,云瑾就头疼,心情压抑。
她抿着唇不说话,招呼也忘记打。
柳忘斜了云瑾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万里迢迢地飞过来,看我孙子孙女。你让佣人拦着我不说,见了我的面,还甩脸子给我看。你们云家也算豪门大户,就教出来这样的女儿?”
云灏噌地站起来,俊气的脸绷得紧紧的,“你再说我姐一句试试。”
柳忘哟一声,“怎么着,你还要打我是吗?当初我同意这门婚事,是冲着你们云家家教去的,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教养。”
云灏拳头握得紧紧的,脸色冰冷。
苏婳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苏婳对柳忘说:“云家人的教养,只对有教养的人。让佣人拦着,不让你进的,是阿尧。连自己亲儿子都防着你,阿姨,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
柳忘理亏,说不过苏婳。
她走到婴儿床前,瞅了瞅。
看到穿蓝衣服的,想着肯定是男孩,伸手就去抱。
因为没怎么带过孩子,没经验。
小顾骁一到她怀里就大哭。
柳忘束手无策,嗔道:“哭什么哭?别哭了,奶奶来看你,你该开心才对。”
苏婳伸手把小顾骁接过去,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柳忘觉得挫败,板着脸对云瑾说:“我们家峥嵘家业大,又特别喜欢小孩子,你多生几个。你们运动员,身体素质好,养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生了。生个四胎五胎的,六胎也行,多子多福,反正我们家有钱,养得起。”
云瑾心说,我又不是猪,生那么多干什么?
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柳忘见她不说话,越发来气,“跟你说话呢,听不到吗?长辈说话,你一声不吭,有没有家教?”
云瑾语气平静地回:“我是剖腹产,剖腹产三年后才能生。即使能生,我也不会生了,做剖腹产手术时,顺便结扎了。”
柳忘怒火忽地上涌,“结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云瑾挺直脖颈,“我嫁的是阿尧,不是你。”
“阿尧是我儿子,他都听我的,你更应该听我的!”
苏婳按了按云瑾的肩膀,示意她别生气。
苏婳看向柳忘,黛眉微拧,“阿姨,你印堂发黑,煞气很重,是不是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东西?”
柳忘本能地抬手摸摸额头,“出了机场,坐车来的路上,碰到一辆灵车。”
“那就对了,你被煞气附身了。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影响阳寿。”
这几年,柳忘越发惜命。
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深信不疑。
听苏婳这么一说,柳忘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后背真趴着个死人似的。
再开口,柳忘声音都有点异样了,“那我该怎么做?”
苏婳指指门口,“出去,到太阳底下晒着。你身上的煞气属阴,太阳属阳,以阳克阴,方能除煞气。等我喊你,你再进来。”
柳忘半信半疑,“这管用吗?”
“我外公苏文迈,不只擅长修复古画,还给人看风水,去煞气。你老家和我外公老家是邻居,应该清楚。”
柳忘不再说什么,转身出门,去太阳底下站着。
盛夏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灼热的光线烫得人发晕。
没多久,养尊处优的柳忘就被晒得浑身冒汗,衣服都湿透了。
用昂贵化妆品和医美保养得雪白娇嫩的皮肤,快要被晒破了。
煞气去没去,她不清楚。
反正这一晒,脸至少得黑一层。
养三年,都不一定能养过来。
柳忘隐隐觉得被苏婳耍了。
可是苏文迈的确是懂这些阴阴阳阳的东西。
她也的确觉得身体发冷,自打撞了灵车后,身体就开始发虚,后背阴风阵阵。
她拿起手机,拨给顾峥嵘,将此事简单一说。
顾峥嵘道:“听苏婳的没错,那丫头不可能骗人。忍一忍吧,晒晒总比被煞气附身强。”
柳忘将信将疑地挂断电话。
快要晒晕时,顾谨尧和顾华锦回来了。
姐弟俩进门,就看到柳忘在大太阳傻站着。
整个人被晒得蔫蔫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身上穿了件改良版的绿色真丝旗袍,活脱脱像一棵被晒卷了叶的丝瓜秧子。
顾华锦纳闷,“阿姨,您老这是在做什么?”
柳忘有气无力地说:“苏婳让我出来晒晒煞气。”
顾谨尧心知肚明。
事情没那么简单。
肯定是柳忘又为难云瑾了,苏婳才出此下策。
顾华锦也深知这位继母的为人。
沉思几秒,顾华锦问:“阿姨,您知道当初我爸为什么娶您吗?”
“当然知道。因为峥嵘当年投资失利,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借给他,他被我感动了。还因为我长得漂亮,又是华人,他乡遇故知。我性格温柔,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峥嵘很欣赏我。”
顾华锦有些无语,仍淡定地说:“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因为我还有个哥。当年我爸和我爷爷做生意,路子比较野,得罪了人。对方寻仇,放火烧了我们家,我哥被烧得最厉害,送进医院,没抢救过来。后来遇到同样被火烧的阿尧,我爸想到我哥,把对我哥的思念和愧疚,寄托到了阿尧身上。如果没有阿尧,我爸不会娶你。看在阿尧的份上,我从来没为难过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些年我和我爸忍着你,让着你,不是因为你怎么样,全是因为阿尧。如果没有阿尧,你可有可无,望你好自为之。”
听到最后,柳忘脸色唰地一下子变得惨黄,再也支撑不住,头一蒙,身子朝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