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幕 天上天,琼华度(1 / 1)

另一边,战争也已经到达了尾声。

丹枢刚刚唤出的血色龙兽虚影固然可怕,却也只是鳞渊境一缕幽邃的孤魂,它能千年不朽已经很了不起。

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哪有与巡猎神明赐下的战斗兵器争锋的资格——缠斗许久,湛蓝色的神君找准机会,一击命中其颅顶逆鳞,雷霆过境,任其化作残梦尘垢。

它就这样溃散了,如一片血色的雾霭。

丹枢感觉自己在向下坠落。

剑光透过她的身体,肆意摧毁她身上的生机,更可怕的是,那些属于丰饶的祝福似乎在这剑芒下被驱散了。

冰冷的海底托住了她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却对她濒临破碎的精神无能为力。

她至此才明白,依靠篡夺和执念构筑的力量,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的脆弱。

天火圣裁,这有力量能屠灭毁灭令使的凶器对着生物的肉体划落,会发生什么也就可以预测了。

刀斩肉身,心斩灵魂,如今的丹枢不过是这世间即将飘落的一片枯叶。

……

丹枢不明白,她不明白。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人了,好不容易能亲口对他说出自己的选择,明明是两件很开心的事情,为何却这么苦涩呢?

曾经是如此亲近,可以托付所有的人们却不得不刀剑相向,这是为什么呢?

算上那一具假身,两度殒命,老师他就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吗?

她不明白,却也不想明白。

这问题的答案对于丹枢来说太残酷了。

“老师,倘若你是注定要杀死我的,那么,在那几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对您来说算什么,我和雨菲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既然前路都是既定的黑暗,您为何要赐予我这我所渴望的光明呢?”

……

“为什么你救了我又要杀死我呢?”

她试图询问,可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她想要看见那一双翠色的眼睛,可死亡的幻觉遮蔽了她的双目,令她重回黑暗。

只余寂静,在丹枢的身边徘徊,只有彻骨的孤独轻而易举的要把她吞没。

弥留之际,她隐隐约约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两根冰冷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这是她曾渴慕的希望,这是琼华曾经给予过她的温柔,而现在,是告死的晚钟吧。

“终于…要结束了吗?”

丹枢这么在心里说着,不希求任何怜悯,静静的接受自己的终局。

可她只能听见一声嗤笑的叹息,有谁伏在她的耳边,当然这声音也可能是自她识海深处传来的臆想…模糊不清,似是低语。

丹枢终于听清楚那人在对她说着什么。

这句话不是用通用语说出的,而是以罗浮方言,因而多多少少有些糊弄,细碎中带着一种抹不掉的亲切。

他说:

“娃啊,你着相啦。”

好一缕凄厉的温热,无比悲苦的满溢出丹枢的心,为她的眼睛点染出化不开的愁绪。

她一边拭去那眼角的血泪,一边怀着炽热的情感,那么万念俱灰的笑着。

人间难得青玉案,

天上自有白玉京。

……

“师傅,你成了。”

——————

王凯文笑着,随手散去那些不知何时飘飞在鳞渊境海水中的零星光粉。

远远看去,一道清析的白痕自他脚尖延伸直到古海的彼岸,稳稳停在建木封印之前。

面如死灰的丹枢宛若一具被抽离了灵魂的傀儡,颓弱着身体瘫坐在那里。

她身上,毫发无损。

镜中花,水中月,谁是梦中人?

丹枢,你能分清吗?你分不清。

“道爷我成了!”

几缕浑浊的血红自丹枢胸膛被他吸引着靠过来,任由他汲取,然后逐渐聚拢于脊背上。

王凯文感受着龙的力量与魂魄回归躯体。

这澎湃的属于生命的回响再一次为他的四肢百骸镀上一层虚数命途能的金黄,赋予他焚天煮海的伟力。

他的笑容逐渐削薄,然后那平静的微笑优雅的出现在他的脸上。

持明龙尊的力量,这些年来寄存在丹枢身上可真是辛苦她了,以后找机会补偿她吧。

丹枢不远万里,跨越百年来给他送上这一份大礼,他还必须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怎么说呢,还是稍微有些难度的。

试问,所谓鳞渊境的传承,难道不就是持明龙尊饮月君世代用躯体传承的【不朽】?他的图谋,自那日始,从未终结。

也只有这种程度的好处,才能让他算计了近百年,哪怕是和丹枢刀剑相向也必须得到。

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真正的减少损失;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护住包括丹枢在内的所有人;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够让罗浮在未来的纷争中不会沉没。

为此,他必须成为仙,必须超越过往的琼华,再度执掌不朽的权柄——这本就是篡夺自持明龙尊饮月君的力量。

王凯文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抱起昏迷不醒的丹枢,看着满目疮痍的鳞渊境,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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