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人,她很轻松的承认自己既平凡又渺小,并为此事实感到由衷的庆幸。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她只是个向往真理的学者,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只要能够成天窝在研究所里摆弄那些公式和算法,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就挺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
当灾难的火焰燃起,有着信念的人前仆后继,直到最后就连她这个没救的内向理科宅女也被命运逼迫着参与存护文明的纷争。
“这一切又有何意义呢?”
某天,梅这么想着。
她很清楚,心里诞生的空洞不是能够用情感填补的东西,那危险的黯色漩涡迟早有一天会把她和她所爱的都吞没——直至虚无的海洋。
成为自灭者,是无可奈何的抉择。这一事件发生在非常久远的过去,甚至可以追溯到她童年时先天的对于自我的漠视。
直到一个总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闯入了梅的世界,就和老套的故事情节一样,他来到她的身旁。
他既幼稚又木讷,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惹到他算是踩到口香糖了,甩都甩不掉,还常常有只无良灰毛(薇塔)为他出谋划策……
梅有的时候真觉得其实自己是多余的,她恨不得拿条绳子把这只白毛萨摩耶和那无良灰毛女绑一块儿,让他们过二人世界去,不要再打扰她了。
可每次和这俩卧龙凤雏走到一起,她却再也狠不下心来,只能耐着性子陪他们浪费时间。
时至今日,梅仍然觉得很怀念。
她推开梦境酒店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间门,独自走进去,闭上眼睛,躺进那空无一人的,冰冷的入梦池里,任由忆质淹没自己的鼻梁,浸入肺泡。
窒息带来的濒死感和当年星核的寒霜比起来也算是半斤八两,梅只对死亡过敏。
“黄泉现在应该已经赶到王凯文的面前,只要他看到我让黄泉带过去的东西,应该就能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也就这点能让梅稍微有点欣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去了罗浮仙舟一趟自家人的脑子好用了不少,终于能跟得上她的脑回路了。
只要王凯文能够及时使用篡夺而来的【秩序】覆盖整个匹诺康尼,他就能拥有和梅一样的视角,就能看见被那颗星核所指引的事物。
那是这个世界的“心脏”,是某种伟大事物凋零的一片尚未完全枯黄的落叶。
直觉告诉梅,这片“落叶”来自更上层的遗存。
它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持久的风暴,人们和神明会为了争夺它而流干鲜血,直到星体都被染成绝望的猩红纷争也不会停止。
“必须得到它…只要能够截取这微弱的希望…他或许就不需要再启动“模拟”去自我去交换那些驳杂而痛苦的力量了。”
“必须要得到它,这样薇塔才能在终将没有我存在的世界,也能为他的前路扫清障碍……”
意识在被削减,思想在被淹没,于混乱忆质里沉浮的梅终于走到了梦境里的匹诺康尼大剧院,她感觉自己距离完全崩溃只差一点点。
匹诺康尼大剧院……曾经这是个坚不可摧的牢笼,而现在它依旧是。
已死的秩序要以此为基础架设祂的道场与教堂,用律法来聚集命途,所有的人们都会沉眠在虚假的美好生活里,再无自由可言。
可〈太一〉等不到那一天了,祂会死在自己诞生的梦境里,成为被他驱使的傀儡,为他所用。
梅无比相信他能够做到这一步,她相信他,胜过相信那些冰冷的数字。
她在这里停下了,找了个靠后排的还算完整的座椅,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来看表演的观众。
她望见黄泉已经斩灭了她残余力量化作的血罪灵,看着黄泉从尸体上取回那柄了不起的刀,注视着黄泉戴上她的那副眼镜。
是的,就这样。
不要求这位跛脚的演员能够在她的临终关怀上完全代替她陪伴他的前路,只希望这位的表现能够不至于让他尴尬的笑出声来。
很早之前,梅的老师告诉她一切的事物发展都需要汲取“养分”,换而言之,人们的所作所为都必须承担影响产生的代价。
“你不可能一直置身事外,英雄的勇气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赌徒的好运气会被用完,智者也算不到所有的结局……”
“当无能为力的时候,你才是真正的自己。”
梅相当讨厌这副哲学家的论调,她语文成绩一直不好,对于成为谜语人也没啥兴趣——但是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时间还早,让我们来预测一下事情的结局。
最好的可能是王凯文成功在大逃杀里取得冠军,突破一切不幸的围追堵截,把那片珍贵的树叶融入自身,升华成能够和【虚无】角力的“完美星神”,一力破万法,打出大团圆的真结局。
比这要差一点的可能是王凯文成功干掉了【秩序·太一】,成功篡夺命途,重登神座。虽然没有得到那件秘宝,但凭借着秩序的力量也足够在大逃杀里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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