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就在季牧自身发生变化的瞬间。
似乎是某种意志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
天际刹那间乌云汇聚。
镇海关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了更为暗沉的黑夜,闪动的雷芒是天地间仅存的光亮。
城内无数修士愕然抬头。
微有些见识者,不由惊呼出声。
“这是…天劫?!”
“嚯…这架势,不会是有大能要入圣吧?!”
“想什么呢,我人族刚添两位圣人,怎么可能再来一位?”
“真当圣人是大白菜啊?!”
“你明道了吧?你突破的时候…动静有这万分之一?”
“我……”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几位圣人前辈联手弄出来的动静,为了扼制之后的兽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海州城东。
挖地的唐尘也再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缓缓抬头,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上空那片灰暗的混沌区域,目光晦涩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有什么问题。
但好像…的确是引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唐尘并没有因为劫雷的现身而神色露出慌乱,反而神色奇异的看向季牧。
仅是立言境的突破,便能引动劫雷?
纵使那传闻中的天弃之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刻天际雷龙涌动,狂风怒号,毁灭一切的目光落向大地,其内蕴藏的威能令圣阶大能都为之色变。
季牧身为天弃之子,即将突破进境勾动了天威,直接引动了他的第六道天劫。
若是执意突破,那厚重的雷霆势必要将他毁灭在此。
唐尘在一旁静静看着,微微凝眸。
天劫啊…
虽然他没什么修为,肉身孱弱。
但以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上承天运,其实是无惧天劫的。
但如今这个阵仗,若是不闪不避,任由它劈落下来,会消耗掉唐尘不少气运。
对于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来说,一点气运的消耗,都有可能招致毁灭性的结局。
为这个年轻人…值不值得?
但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一瞬间,唐尘便笑了。
他摇了摇头,想起来季牧方才引动异象之前所说的话语。
【我想…是安心吧。】
他的回答不是快意、不是仇恨、不是冷漠。
单纯的只是安心。
和他一样。
万民安好能让自己心安。
那么这位年轻人呢?
他提剑,又是为了守护什么?
唐尘不知道具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至少,不是为了杀戮。
只是为了这一点,唐尘就没有躲避,而是与季牧一同置身于黑云之下。
他目光望天,手拄铁锹,身姿挺拔,肩头像是顶着一方苍穹!
无尽龙气盘桓在他身后,以睥睨的目光怒视天空,怡然不惧。
但最终,预想中的劫雷却并没有落下。
季牧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以自身受了内伤为代价,强行中断了突破进程。
唐尘眉头一皱,转头看向他,带着一丝质问的语气问道:
“为什么?”
季牧深深的看了一眼唐尘,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同为具备大气运者。
方才天劫显化的那一瞬,气运自主激发,季牧自然感受到了那位青年身上如同瀚海般浑厚的气运,同时也看到了唐尘一步未退,反而站在自己身边的举动。
只要季牧想,这次破境引来的天劫他就可以以最为平稳的局面渡过,不会有任何危险。
但他不愿。
尤其是在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特殊的气运之后,更加不愿!
翻阅数朝历史。
季牧都从未听闻过双手已经长满水泡、却也丝毫不曾停歇,一定要亲自为死去的将士挖坑、让他们入土为安的皇帝!
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在朝还是入了江湖。
这都是值得他提剑为之守护一生的存在,而不是让他消耗自身气运反过来庇佑自己!
季牧不接受!
他宁可让这道天劫落在那无尽兽潮之中,磨灭它们的万千性命,也不愿消耗这位明君一缕。
静默少顷后,唐尘凝视季牧,突然笑了。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
“要不是此间无酒,我都想与你喝上一杯了。”
季牧想了想。
浮光一闪,一坛剑南春落在了他的手中,然后被他一举扔给唐尘。
接过酒坛后,唐尘闻了一下酒香,露出陶醉。
“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此酒…”
沉默半晌,他却没有打开酒坛,反而放在了一旁,微微叹息。
“罢了,还是不喝了。”
“等这些将士们入土为安后,再与他们一同痛饮吧。”
“届时,季兄可愿陪我一起?”
季牧伸出手,郑重点头。
“一言为定!”
唐尘伸手回握,笑着道: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