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今日记死(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539 字 7天前

第一百零一章今日记死《赤心巡天》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一百零一章今日记死x59to

所谓天潢斩尘刀,号称能于一粒尘埃中杀众生,也称此刀之下皆微尘,是极其精细的刀术。

姬炎月握真命王界为刀,又体现绝强之杀力。

故是木门一推,就要立分生死!

在敌人预设的战场,她自然不愿意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放任那些阎罗逃散——阎罗虽众,无可虑也,独是一个尹观不能放过。

门开在此时。

阴刻龙纹的狭刀,一瞬间斩出万千华芒,是真正万里扫尘埃,澄清所见之一切。

此刀此迹,全都映照在宝石般的绿眸中。

而在下一刻,长刀划过,头颅高飞,天空…….尽碧血!

哪里是血液呢

每一滴血都扭曲着,炸开为牛毛般纤细的咒力之线。张织的咒力像是一张网,反向将姬炎月覆盖。

而尹观的黑色长靴,踏行在刀脊之上,如孤影独行于天山,故是凌空飞膝,一膝撞颅门!

姬炎月此时才惊觉,她的道躯略有失衡!故此方才那一刀,才出现了缝隙,被尹观所突破。

咒力是什么?

其实每个人都拥有,也几乎每个人都使用过。

比如“该死的”、“死全家”、“死无葬身之地”、“生儿子没屁眼”。

这些诅咒往往只能逞口舌之快,不能伤人分毫。

但它们真的就没有力量吗?

不是如此。

它的力量最是细微,最是缠绵。

他人的言语褒奖,能令人获得一时愉悦,但快乐会消散。

他人的言语攻击,承受者往往也只有一时愤怒,但负面会郁积。

若叫一个人,被其枕边人积年累月咒骂,必然不可长寿。

若叫一个人,常年生活在被贬低侮辱的环境里,必然不能善终。要么一怒爆发,要么崩溃在某个无声的长夜。

作为独自开辟此道的修行者,第一个将咒术推到神临、推到洞真的开道强者,尹观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诅咒的人。

他对姬炎月的诅咒,就像是每天骂一句“老虔婆该死”。

看似微风过耳,也确实毫无痕迹。即便是当世真人,也无从察觉。

但诅咒已经发生,负面的影响已经完成。日积月累,年复一年,最后郁积为道躯的一部分,强化了自毁的本能。

姬炎月以为她的琉璃火将一切焚尽了,其实并没有。

她杀不死自己的本能!

便如春风吹又生。

尹观操纵她的自毁本能,与她战斗,她要同时对抗对手和自我。

遂有膝撞颅门!

如同暮鼓晨钟的悠长一声。

姬炎月的宫装此时亮堂堂,刺绣走龙飞凤凰,辉光结成一面刻有“三清玄宝”字样的虚幻玉牌,拦在颅门上方,恰挡住秦广王的膝撞。

玉牌迅速被碧光浸染,而又飞碎当场。

姬炎月身上的宫装黯灭,人却顺利退回缥缈之门。

漫天碧色落下来,碧色咒网直接将此门罩住,尹观长发飞舞,十指合握,咒力也交织在一起,紧紧收缚——连人带刀兼术,一网打尽!

妖妇!休得伤我首领!

仵官王一看秦广王扛得住,立即一拍血棺,杀将过来。

弑真的关键时刻,怎能少了他这个组织元老?他为组织出生入死,收一具真人尸体,应当并不过分!

血液自棺缝之中流溢,瞬间铺开为血河,仵官王踩在血棺上,以棺为舟,气势汹汹,真有盖世魔威!

“真人头颅,我欲碎之!”遍身蒸腾血雾的泰山王,也猛然握紧双拳,血气环绕,结成一身狞恶战甲,气势大涨,掠空而来——

姬炎月再次踏出门外!

她一退一进,已将体内造反的咒力封印,这次转变策略,不求解决咒力,只求不影响战斗,回归景国之后,自然多的是法子拔除。

最擅长封印术的是旸国皇室,但旸国已经覆灭,天下没有比中央大景藏术更丰富的。

此刻自毁本欲被镇,咒力被封,反过来汲取的力量,却贯通于刀身。

面对门外如此汹涌的攻势,她只是握紧龙纹狭刀,将之一横——

不再忍受了!

虚空中闪现一道如电光般曲折的虚线,而在刀出的时候骤然绷紧。

姬炎月的道途是真命。

所谓真命,是“受命于天,命中注定”!

此时这道虚线,便是她的道途应用,其名为真命之弦。

真命之弦绷紧的同时,狭长刀锋已经同时落在三个地方——泰山王的头颅、血河上的血棺、尹观的脖颈,命中注定地斩下了!

此为“无当之刀”。

泰山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同血甲一起,当场被剖开,身魂并毁,死于非命。

血棺也在同一时间开裂,血河亦断流!仵官王的上半身在血河里,下半身在血棺中,各有碎灭的风景。

刀锋一抹,也恰到好处地落于尹观脖颈。

但此时的尹观,绿眸疯狂,却是探手在虚空一抓,又抓出一尊仵官王!

“组织不会忘了你的忠诚!

他按着眸染碧色、双手乱挥的仵官王,狠狠撞在了刀锋上,长刀染血,血色又成碧,咒力瞬间将真命污染!尹观自己却毫发无伤,退回了他的邪祭坛,立于正中央。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通过咒力的联系,用仵官王的身体,替换他自己,接住了姬炎月的真命。

转轮王本也是要一起冲杀上来,拿下弑真大功。但因为先前消耗过巨,动作稍慢一些,没想到就是慢了这一步,泰山王和仵官王就已经没有了。

仵官王是否还在尚存疑,因为这厮已经“死”过太多次。可自己又不是仵官王,没有那么多具身体可以替换。泰山王的死是真切的!

他哪里还敢犹豫?

绕身的符文锁链直接环成一个圈,喊了声“大哥,坚持一下,我去叫人!”便跳进圈里,消失不见。

却是逃离了阴曹!

前曲国太尉、现第四任宋帝王最是干脆,从头到尾一招都没出,一件事情都没做,只说了句“事不可为,保存有用之身,留待来日!

直接回转双刀,自抹脖颈,用早先演练过的假死状态,最快地遁出了阴曹世界。

“现在只剩我们了。”姬炎月移动视线,冷漠地看着尹观。

“是啊——”尹观近乎癫狂地道:“现在开始真正的战斗!!

他站在祭坛中央,将双手大张——

无穷碧光显现,如蜉蝣漫天,悬浮在整个阴曹世界里。

姬炎月抬步欲动,却举步维艰。

感受此世之变化,她便不再抬步。

“方才同斩三人,真命薄弱,给了你替换的机会……现在呢?”

只抬手在虚空中一抓,一道蜿蜒的虚线就此浮现了。虚线的曲折,仿佛描述路途的艰难,可是终究描绘完成,也终究会实现。

真命之弦!

此即她的道途根本,力量本质。

她抬刀,只为杀死她注定会杀死的那人。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无解的刀。

便在此刻,忽听得暴虐的一声——

“燕!

枭唳凄凄乱人魂。

天穹血月上的那抹阴翳移开了,翱翔在夜空,原来并非阴翳,而是一头巨大的无尾燕。只是一个闪烁,便扑至身前,探来尖喙,附带致死之朽意。

早就听闻,地狱无门里有一头传说中的至恶之禽,做尽恶事而养成,食冤吞恨,身怀五种凶恶神通,是那地狱无门里最为凶残的卞城王的宠物。

但所见如此,倒也无妨!

姬炎月刀随意转,只是一抹,便将这巨大的燕枭杀死,断爪、裂翅、斩首。再凶恶的禽鸟,也有无法跨越的位阶差距。

而碧色蜉蝣已如光雨倾落。

姬炎月轻轻一抬头,一条赤龙仰天而起,上接高穹,下撑黄土,遂成撑天赤柱,将她笼罩在其中。

密密麻麻的碧色游光,落在此赤柱之上,却是不得寸进。只可似雨打窗,徘徊在外!

此时任何一缕碧色游光的攻击,都不是神临修士所能挡下。如此千缕万缕,贯彻此的任何一缕若巴游元的攻击,都不是神临修士所能挡

阴曹之凶,却伤不得姬炎月分毫。

此为她所独创的真命龙柱。

真命皇族,外邪不可侵!

但她的真命之弦却不会受影响,她的真命王界刀却不会被阻拦——

“燕!”

在这关键的时刻,燕枭又复生。

枭唳神通恰到好处,拦了一下姬炎月的心念。振翅即发移空之神通,燕身飞在虚空中。利爪一扑,竟然扑在真命之弦,乱流神通一触即发,使此弦稍稍摇晃,生出一种天命之外的可能!

这神临境的恶禽,战机把握未免太准确了些,不是神临眼界……姬炎月淡淡地想着。

真命遂转。

弦绷直!

刀已至!

长空飞燕首。

狭刀再次将燕枭斩杀,姬炎月更是抬起灿金辉煌的食指,直直戳在燕枭的尸体上。龙气绕燕尸,与那黑色物质纠缠,不肯散去。

高皇截命指!

强行以龙气皇威,阻隔燕枭的复生力量,延缓它的复生速度。

“现在还有什么呢?”她如此问尹观,再次抓起虚空中的弦。

尹观却无波澜,只是轻启薄唇:“我诅咒你,你的肉身将葬入蠢物之腹,也如曾青。

“曾青是谁?”姬炎月带着几分闲心问道。

此时的一切都还很平静,十大阎罗只剩一尊在此。那十座阎罗殿的虚影,也沉默在虚空中。

所谓狞风恶雨,所谓春草碧树。地狱于强者而言,是另一种风景。

“呵呵呵,你不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尹观俊面平静,绿眸癫狂,而声音极轻:“我诅咒你,你的魂魄将咀嚼痛苦,生生世世,如我未眠之夜。”

这句话平静地结束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在尹观的身前,自邪祭坛燃烧的绿焰中,却缓缓升起一本燃烧着黑色火焰的书。

在那漆黑如墨的封皮之上,有着绿芒缭绕的三个字。

三个邪异而扭曲的道字,字曰——

生、死、簿!

在看清这三个字的瞬间,巨大的恐怖填塞了姬炎月的意志,她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感受到了致死的危险。

真人元神受冥冥之警。

会死!

会死在这种恐怖里!

她久违地体会到了汗毛倒竖的感觉。

世上最恐怖的诅咒是什么——

阎王叫你三更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本生死簿,无声地翻开了。

尹观却没有言语,只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上面写下第一个道字——

“姬。

姬炎月已然感受到,自己的命运,笼上了一层阴翳。她抬起龙纹狭刀,一手把握虚空,重新描绘出虚空中……那扭曲的弦。

真命之弦与生死簿来源于不同的道途,可在此时又有如此相似的表现——它们都要给予对手一个命中注定、不可还转的死亡结局!

“或许都要死,会同归于尽…….”姬炎月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而瞬间变成强烈的感受。

她明白这结局尹观亦能知晓。

为何不停下,再寻求其它的可能?

她在尹观的绿眸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尹观只是平静又癫狂地写下第二个字,是一个血染的“炎”。

那就死吧!姬炎月把握的真命之弦也不曾犹豫,奋尽道途之力,就要将之绷紧!

可这个时候,她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唉!

是幻听吗?

确切地有人在叹息。

真人元神洞察八方,捕捉此世一切信息,而终于能看到——那是立于血月上的一尊身影。

晦暗,冷酷,挺拔!

血月上一直站着一个人。

如此沉默又如此傲然。

而她,竟然不曾看见,不曾发现?

那黑色的物质流动着,燕枭竟然复活在他的阴影中。

向来耳闻不曾见,比所有阎罗都要恐怖的卞城王!竟不输于传言!更强于传言!

她预计过卞城王的出手,甚至还准备面对楚江王的出手,可没有想象过,卞城王是这种实力的存在。

这声叹息被她听到了。

她是不得不听闻。

声闻的权柄完全不由她把握,这声叹息已成声闻之海,将她的耳识淹没。

冥冥中她却感知到,随着这声叹息落下的还有一柄剑,无声无息无色无形,好像根本不存在但又绝对致命的一剑!

是极其薄情、极尽冷酷的一剑。

此剑倏然落下来,先于危险的警知而存在。

姬炎月悚然一惊!

却根本没有那一剑。

似乎那声叹息也没有发生过。

血月之上的那人,仍然是寂寞地站在血月上,其左肩歇着一只黑色的无尾燕。人和燕,在血月之上,都看不真切。留在视野里的,只有孤独的剪影。

好像并不存在。

可是...

生死簿上,尹观却已经写下第三个道字——“月”。

“姬炎月!

虚空中的那根真命之弦,断裂了。

姬炎月的长发瞬间枯萎,姬炎月的身上散发恶臭,姬炎月的道躯向后仰倒。

今日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