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窗外天色渐明。
蒋放赶到盘龙村时天刚蒙蒙亮,皮卡车不等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下去,他推了下院门,里面反锁着,蒋放在门口叫人,没得到回应他向后退了几步,接着发力跳上院墙,钱丛军下车时就看到他人已经翻进去了。
“哎,给我开门!”
蒋放没理他,钱丛军只能有样学样,后退几步,冲上去,只是他不是跳进去的,而是平躺摔下去的,钱丛军疼得捂着腰,就看到蒋放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瞅眼,接着一脚踹开了门。
哐一声巨响,廖峰回头时就看到蒋放血红着眼朝他冲来,不等反应,面门就挨了一脚,人重重摔在地上又被他拎起来往墙上砸,蒋放脱下外套先把葛菲包住,搂着人叫:“葛菲?葛菲?葛菲你醒醒!”
钱丛军进门就看到蒋放血红的眼如阎罗降世,拎起廖峰的领子拳头一下下狠砸在他脸上,瞬间人口鼻窜血,廖峰跟死了似得软掉了。
这是钱丛军没有见过的蒋放,暴怒状态下他已杀红了眼,不知打了多少次,头转向一旁的菜板,伸手抄起菜刀举起,钱丛军反应过来,大喊:“蒋放——”
蒋放毫无犹豫的砍下去,身后一声孱弱的声音却叫住他。
“蒋放……”
刀在廖峰头上停下。
衣襟被人扥了下,蒋放回头就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睁开眼,艰难的说:“我没事……我没事……”
蒋放扔了菜刀,转身把葛菲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紧紧的抱住她。
钱丛军喊来巡逻的民警,廖峰被抬走了。
葛菲是夜里醒的,睁开眼没看到蒋放,面前坐着钱丛军。
“唔……”她坐起来头昏昏沉沉的,转过脸问:“蒋放呢?”
“你可算醒了,吓我我了!”钱丛军朝身后指,“他在你隔壁床躺着呢。”
葛菲看过去,蒋放头上缠着纱布,手也包得像个馒头,另一只挂着点滴,人还在睡着。
她轻声问:“他怎么样?”
钱丛军说:“没什么大事,手上的线开了,又缝了遍。对了,你父母往这来了,应该后天到。”
葛菲皱了皱眉头,“为什么通知他们。”
钱丛军瞠目,“你受这么大伤,肯定得通知你家里人。”
葛菲喟叹,“唉……这下他们肯定要把我接回去了。”
“额……”这没办法了。
葛菲坐起来,钱丛军说:“你别动,赶紧躺好。”
“我没事。”她来到蒋放床边,握住他的手,挂点滴的手有些微凉,葛菲静静的看着他,她忽然问钱丛军,“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做反扒队?”
钱丛军挠了挠头说:“我要说为了伸张正义你会不会笑?”
葛菲摇头,“不会。”
“呵呵……”钱丛军腼腆的笑,“我和蒋放亲眼看到一个妇女下公交车后抱着个空皮包痛哭,皮包被划了一道口子,里面钱是给她白血病女儿治病用的,家里把房子都卖了就是为了给孩子治病,现在全部家当被偷,你说她还怎么活?”
葛菲眼睫轻颤。
“蒋放追了三条街把那扒手给逮住,钱一分不少的还给了那名妇女,当时她就给我们跪下了,她没想到钱会失而复得,还说如果这钱没了,她都准备投河了,我们不光救了她女儿的命,也救了她的,她说什么也要拿出一部分感谢,我和蒋放哪能要人治病钱,开车就走了。”
“蒋放当时手里七八个民宿,火锅店生意还爆满,钱房车都有,日子活得不知道多逍遥,我虽然没他那么爱折腾,可大小也算个老板,你说我们俩又不是警察,干嘛非要管这个事儿?后来我们也琢磨了,就是为了心中那点正义。”
“后来,蒋放要组织民间反扒队,哦对了,反扒队可是得到政府认可的,有相关批文。”说到这,钱丛军为曾经加入过充满了自豪感,“队伍日渐壮大,队员也是各行各业里的,只要哪里有扒手横行,反扒队员就在哪里出现,那时候报案被偷的电话少了,抓捕率提高了,派出所所长还我们组织送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送给城市之光,人民的保护网。”
这晚的钱丛军侃侃而谈,说了很多过去的事。
后半夜,葛菲刚要睡蒋放却醒了,葛菲就躺在他对面的病床上,看着她被子微弱的起伏,好像人瘦得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送葛菲来医院后检查发现,葛菲的颅内CT里有块阴影,需要做更进一步的检查,蒋放把这件事告诉葛秋池,他电话里只说一切等我到了再谈。
听到隔壁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葛菲睁开眼,就看到蒋放蹑手蹑脚的来到她床边。
“你醒了?”葛菲惊讶刚要起,肩膀被蒋放按下,“你躺着。”
葛菲看着身边的人,刚要开口,就听蒋放说:“……对不起。”
“……”
“因为我,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
“你,”
“让我说完。”
“我以为我能保护你,可还是让你遭遇了这些,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也愧对你的父母,如果今天你真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蒋放握住葛菲的手,“看到你躺在那,我脑子里是空白的,我只想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葛菲说:“还好你没有那么做。”
蒋放轻覆她身上抱住人,贴着她耳边说:“如果你不在,我活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葛菲说:“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你要为了我好好活着。”
蒋放将脸埋在她颈窝处,点了点头。
……
隔天,派出所民警来医院给两人坐笔录,葛菲才知道当时的事情有多凶险,也许是天意,蒋放一番话说服了阿达,在他举起刀后并没有落下,而是把人救了。
蒋放的证言也将对阿达的宣判起到减刑的作用。
但,蒋放留了半句没有说。
当阿达再次举起刀时,蒋放说了句:“想起路边停的皮卡车没?”
阿达一怔,他开箱货来的路上的确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正在修理的皮卡车。
“我兄弟开车就是去迎警车的,警察很快就会到了,你现在停手只是盗窃,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在两人分别做完笔录后,葛菲的父母也赶到医院了,这次他们没有叫叶腾。
蒋放单手给葛菲倒水,背后的门开了。
葛菲揉着模糊的眼睛,再一抬头就看到父母来到窗边了。
“爸,妈……”
蒋放先是一愣,端着水杯杵在那几秒才开口喊人,“池哥、嫂子。”
葛秋池把行李包放在床尾,接过蒋放手里的杯子递给葛菲,陈敏明显哭过,眼睛红肿,看到葛菲头上包着纱布眼泪更不自控的往外流,她坐在床边握住葛菲的手,“妈吓死了,真被你吓死了,你说你要有什么事,妈怎么活啊?”
葛菲脸色苍白,笑起来也带着孱弱的病态,安抚着陈敏说:“没事,你别怕,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怎么没事,都住院了。”陈敏心疼的看着葛菲,“头上缝针了?”
“几针而已,还在头皮里,”葛菲笑,“不会破相的。”
“妈哪里是怕你破相,妈是怕你……”
“陈敏!”葛秋池打断她,走过来说:“菲菲没事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葛菲看向葛秋池,“爸,其实你们不用来的,我没什么事。”
葛秋池温柔的声音说:“你先休息,把身体养好,余下的事交给爸爸。”
葛菲点头。
葛秋池回头,“你跟我出来。”
“爸。”
葛秋池说:“我跟他说几句。”
蒋放示意她没事。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来到走廊的尽头。
葛秋池停在窗前,背对着蒋放说:“你放过菲菲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她不能出事。”
蒋放心怀歉意,“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
葛秋池猛地转身,克制着声音却每个字都带着怒意,“你岂止是没照顾好,你差点把她害死!我刚才去医生那问了,血块正压在她的一处神经。”
蒋放垂下眼,“我会带她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用不着。”
“给我次弥补的机会。”
葛秋池说:“你在我这里没机会了!不管这次是绑还是抬,我也要把她带回去。”
蒋放无法反驳,人是因为他伤的,也的确差点因为他连命都丢了。
“蒋放,别怪我,等你做父亲的时候,就能理解我了。”
人擦过他肩膀走了,蒋放没了之前的底气,也没了之前的勇气,他没资格让他原谅。
经过医生值班室时,蒋放听到葛秋池和陈敏在跟医生商量转院的事宜了。
回到病房,葛菲摘了一粒葡萄送到蒋放嘴边,“喏,很甜,我尝了,没有籽儿。”
蒋放温温然的笑,就着她的手将葡萄吃下。
“葛菲,”蒋放看着她。
“嗯?”
“你还记得我们去长青春科尔寺许愿吗?”
“记得。”
蒋放笑着说:“看来你不用还愿了。”
葛菲看着他。
蒋放举起包得像粽子的手轻松的开玩笑,“你看,我们俩伤成这样,一点都不顺利。”
葛菲笑了,“你比我虔诚,还记着。”
蒋放说:“事不在人为左右时,就需要寄托给神明了。”
葛菲问他:“你呢?你的愿望灵验了吗?”
蒋放说:“我也不去了。”
“没灵?”
蒋放没回答。
葛菲在吃葡萄,没有注意蒋放的动作,送他嘴边一粒劝道:“看来有事还得靠自己。”
蒋放弯唇笑下。
两人从门外进来,葛秋池洗了手给葛菲剥猕猴桃,她从小就喜欢吃,这还是他从沈阳带过来的,陈敏进病房就开始给葛菲收拾脏衣服,一家三口和睦的聊着,蒋放在旁,目光始终追着葛菲的身影,葛菲偶尔移到蒋放脸上的目光也都是温柔的。
蒋放的眼前忽然出现2020年8月初的那天,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突然肩膀被撞了下,蒋放从鸭舌帽下只看到姑娘笑起来有对好看的酒窝,道歉后又融入人流里。
如果能再走一次人生,他希望时间是从那天开始的。
从他遇见如生命一般爱着的人开始。
眼中的不舍、愧疚,炙热和卑微,在蒋放转身后被彻底藏起来了。
葛菲晚上才知道自己要回沈阳的医院继续接受检查。
“还检查什么,就破了块皮,养几天就好了。”
葛秋池说:“菲菲,等你养好伤学校也要放寒假了,我们回沈阳检查检查,爸也能找到熟悉的医生给你看看。这样,你妈照顾你也方便些,是不。”
葛菲说:“我也没大事,回去还检查什么,学生们快期末考了,等他们考完试的我再回去。”
葛秋池看向蒋放,后者明白,劝道:“听他们的吧,就你这伤怎么养也得个把月才能出院,等你出院学生都考完试了,你还回去干吗?”
葛菲给蒋放使眼色,她并不想回去。
“孟校长知道你的事,已经回去帮忙代课了,你就放心吧。”蒋放说。
陈敏也劝道:“菲菲,你都出来几个月了,妈真的想你了,还有你姥姥姥爷也都想你了。”
老人已在耄耋之年,对她又格外的好,该回去看看的。
葛菲再次看向蒋放,“行,我回去趟,等开学前我就回来。”
出院手续第二天就办完了,蒋放让钱丛军开车过来,送三人回成都。
双流机场内。
三人已办理好值机手续,葛菲临走前将蒋放拉到僻静处。
“我很快回来的。”
蒋放笑,“好。”
葛菲说:“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
“想我了,给我打电话,发视频。”
“好。”
“过年要是回老家你订好时间告诉我,我看如果没事的话,我去找你。”
“好。”
“我要是想你了唔……”
蒋放吻住她。
当两人都耗尽空气后才分开,葛菲微微喘着,脸颊绯红,“机场这么多人呢。”
蒋放眼睛里都是她,全无顾忌。
机场广播传来登机提醒了,葛菲说:“我要走了。”
蒋放握住葛菲的手又狠狠的亲了口。
飞机起飞,蒋放站在巨大的窗户内昂头望着,直到飞机窜入云层。
回到沈阳后,葛菲发现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入院检查拍了脑CT,与之前的颅内CT进行对比后发现血块有一定程度的减少,但却压迫了视神经。
葛菲的主治医生是葛秋池好友的哥哥,两人说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病情实打实的交代,也让他做好开颅的准备。
与此同时,廖峰等人的案件已进入庭审阶段,由蒋放提供的录音视频等证据成为证据链的关键
点,阿达是几个人当中量刑最少的,也因为他有犯罪中止和戴罪立功表现,审判长考虑到以上原因对阿达的量刑才从轻处罚,通过葛菲口述的证言,郭熹茵案件也开启了重新调查,只要能证明廖峰对郭熹茵做过的残暴的罪行,两个案件合并审理后,数罪并罚不判死刑他这辈子也别想活着走出监狱了。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葛菲和蒋放一直保持联系,她只说常规检查,却没有告知蒋放她脑子里的血块压迫了视神经。
一周后,血块没有吸收,直接导致葛菲两眼暂时性失明,当蒋放点开视频时,葛菲还笑着佯装无事,可很快就被蒋放发现不对劲了。
蒋放撕开奶片放进嘴里,葛菲在这边听到声音说:“你又吃糖?”
“是啊。”蒋放说:“你馋了?给你来一块?要哪块?”
葛菲回忆他过去吃的糖,不是橘子味的就是椰奶的,她说:“我要橘子的。”
“你真要橘子的?”
“嗯。”
蒋放笑容收了,他手里是两包话梅。
他心慌了,试探着问,“你是要我左手这块橘子糖吗?”
葛菲尽量保持眼睛是往前看的,“对。”
蒋放放下话梅,在屏幕前摆了摆手,葛菲什么也没有说。
关了视频蒋放就给葛秋池打去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蒋放问:“葛菲眼睛看不见了?”
葛秋池沉默几秒,“……是,血块压迫了视神经。”
“不能做手术吗?”
“周四。”
今天是周一,如果今天连夜赶路,应该能在葛菲手术前赶到那。
“哪个医院?”
葛秋池知道他的意思,告诉他医院的地址。
清早葛菲开始洗漱,走廊里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从电梯内走出来,手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按照葛秋池提供的房间号,在护士站询问到单间病房的方向后,大步走过去。
病房里,葛菲从洗漱间出来。
“妈,”葛菲摸着墙壁走,“你帮我看下衣服穿好没?”
陈敏又帮她整理好领子,“好了,都穿好了。”
葛菲摸到床边坐下,深吸口气,捏着衣襟不说话。
葛秋池看出她紧张,安慰她:“菲菲,不怕,爸爸妈妈在外面等你,而且医生说了,你这个手术他们做过很多例,经验非常丰富,你不要有心里负担,放轻松。”
葛菲笑,说不怕是假的。
叩叩,病房门被敲响,陈敏刚要去开门,葛秋池先起身走过去。
打开门,正是蒋放。
葛秋池说:“什么时候到的?”
蒋放说:“刚下飞机。”
陈敏看葛秋池站在门口半天不动,“老葛,谁啊?”
葛秋池回头,“你跟我去护士站下。”
“哦,”陈敏嘱咐葛菲,“妈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当陈敏看到走廊里的人时,惊讶不已。
“蒋放?”
蒋放微笑,“是我。”
葛秋池对蒋放说:“菲菲有些紧张,你进去安慰下。”
蒋放点头,拎着包打开病房的门。
葛菲听到脚步声,却不见人说话,她以为是陈敏回来了。
“妈,你帮我倒杯水喝。”
水声入耳,杯子送到她心里,葛菲捧起水杯刚喝了一口,睫毛颤了颤,她却放下杯子细致听,仔细闻,医院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所以在他靠近时,她才没有察觉,可那些糖和奶片的味道她比任何人都熟悉。
葛菲伸出手,摸到面前的人,手慢慢向上,宽阔而坚硬的胸膛如此熟悉。
她唤他,“蒋放?”
蒋放应,“嗯,是我。”
葛菲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放说:“上次视频。”
葛菲突然意识到他问她喜欢吃哪种口味的糖,“你上次拿的什么?”
蒋放说:“话梅。”
葛菲垂下眼,“我看不见了。”
蒋放说:“我知道。”
“今天做手术。”
“我知道。”
“我爸告诉你的?”
“嗯。”
“手术不是百分百成功的,会有风险。”
“我知道。”
“如果,”
不等她问出口,蒋放说:“我也要你。”
不管如何假设,他都要她。
葛菲攥起指尖,故作轻松的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这么回?”
蒋放说:“手术会成功的,我来之前去了长青春科尔寺祈愿。”
葛菲说:“又不准。”
蒋放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去还愿。”
葛菲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蒋放将手里的包放下,坐到葛菲身边,葛菲则慢慢的将头靠在他肩上,“蒋放,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了。”
蒋放说:“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听他说,心里就莫名的安稳。
彼时,走廊里。
葛秋池和陈敏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初升的太阳,看着脚下苏醒的城市。
陈敏的肩膀被葛秋池搂住,听他说:“蒋放是个好人。”
陈敏转过脸。
“菲菲跟他在一起,放心吧。”
陈敏点点头。
“小敏。”
葛秋池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她了,陈敏木讷的回了声,“诶。”
“过去的日子,对不住了。”
陈敏鼻腔里酸酸的。
“我跟那个女人彻底分了,这次是真分了。”
陈敏点头。
“谁也不如从小到大的夫妻,老了还得咱们俩一起过。”
陈敏点头。
葛秋池听到她吸了吸鼻子,手在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葛菲被推进手术室前,蒋放握住她手在耳边说:“我们去长青春科尔寺祈愿那天,我祈愿我的女人一生平安喜乐。”
葛菲弯唇笑,她是得到了神明保佑的人,一定会平安顺利的走出来。
手术进行中的提示灯亮起,陈敏一直站在门口嘴里不停的念着保佑葛菲平安,手术顺利。葛秋池怕她太累,拉着陈敏让她去等候区坐着等。蒋放去买了两杯热咖啡回来给两人,他接替陈敏站在门口等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后,手术中提示灯熄灭,葛菲的主刀医生走出来,蒋放看到他就问:“医生,葛菲的手术怎么样?”
葛秋池和陈敏也急匆匆的走过来,三人目光全部集中在医生身上。
医生摘下帽子,头上全是汗,“很成功,血块清理的很干净,接下来就等她麻药后苏醒了。”
心瞬间落地了。
葛秋池说:“她的视力能恢复吗?”
医生说:“这要看她苏醒后才能知道,但按照我们手术的目的,清除血块后视神经得到恢复,她的视力也会跟着恢复。”
“谢谢,谢谢医生。”葛秋池连连感谢。
葛菲两个小时后清醒,睁开眼就看白色的墙壁还有蒋放。
她的视线追着走来的陈敏,蒋放的心这才算真正的踏实了。
陈敏看到葛菲醒了,欣喜的喊:“老葛,菲菲醒了。”
蒋放在医院陪护了二十天,明天就要出院了。头天夜里,葛秋池把人叫到走廊里。
“明天菲菲就出院了,你跟着去家里吃顿饭。”
蒋放:“……”
“怎么?没明白?认门不懂?”葛秋池嫌弃道,“还得我请你去?”
蒋放内心狂喜,“不,不是,我就是太高兴了。”
葛秋池说:“菲菲住院这段期间,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对她好,以后把她交给你,我放心了。”
蒋放说:“我想跟葛菲结婚。”
“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葛秋池瞪了他眼,从兜里摸出烟盒,“让你进门就不错了,想娶我女儿。”
蒋放从兜里拿出奶片递给他,“给,少抽烟。”
“我不吃。”葛秋池推回去,却被蒋放抽走了烟盒,奶片撕开就送葛秋池嘴里,蒋放说:“烟戒了吧,吸烟有害健康。”
齿间化出一股浓郁的奶香,比起尼古丁的味道是不同了许多。
2021年春节,蒋放在葛菲家度过的。
十二点一过,电视里燃放礼炮,满屏幕的烟花浪漫又喜庆。
葛菲站在小区内燃放点,手里举着仙女棒,蒋放用打火机帮她点燃,滋啦一声,仙女棒开出了绚丽的花火,照亮两人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
二月中旬,葛菲与蒋放乘坐飞机返回成都,在成都宴请了朋友为两人庆贺新婚,钱丛军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祝酒词就是:早生贵子!
盘龙村小学新学期开课了,葛菲一头短发格外精神,王蒙老师除了上课,还兼任校长职务,就这样,两个老师撑起了高山上的小学。
蒋放有时间就过来看葛菲,葛菲寒暑假就去蒋放的民宿,陪着他从一家开到了五家,三年后,川西大环线上蒋放陆续做了十多家民宿。
在葛菲支教的六年,盘龙村小学送走了最后一批六年级生,教育部也考虑到村里再无适龄新生入学,取消了这个高海拔上的学校,盘龙村内的孩子们以后凡是达到入学年龄的,统一由教育局安置到附近的小学中学读书,葛菲的特岗教师计划圆满完成任务。
她站在紧闭的校舍前,脑海中还在回忆学生们读书的情景,王蒙走过来,将两人的办公室最后贴上封条。
“葛老师,”王蒙说:“以后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了。”
葛菲说:“你准备去哪?”
王蒙说:“贵州有个偏远的学校,我申请去那支教。”
“嫂子呢?”葛菲问。
王蒙说:“举家迁移。你呢?”
葛菲想了想,这六年时间,父母老去,蒋放一直默默支持她的工作,两人为此还延后了生子计划。
“我想……跟我先生要个孩子。”
王蒙伸出手,“我提前先恭喜你。”
葛菲轻握,“谢谢。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
葛菲的东西都搬到了理塘的民宿,而教育局根据葛菲的个人简历和支教经验,请她到理塘小学继续任教,葛菲欣然接受了调令。
这夜。
葛菲看到蒋放又去拿枕边的套,她一把拉回他的手,蒋放愣了下,接着葛菲勾上他脖颈,抬起身子贴着他耳边说:“别戴了。”咬下他耳珠又重新躺回去。
若干年后,蒋星策问蒋放:“爸,你当年是怎么把我妈骗到手的?”
蒋放皱眉,“我需要骗?”
蒋星策撇嘴,“我妈年轻又漂亮,家里还有钱,跑这么老远结婚,不是骗的难道是拐的?”
“嘶……”蒋放抬手要揍他,可蒋星策长得太像葛菲他不舍得下手,“你爸我虽然当年没什么钱,但胜在长的帅。”
“你意思就是我妈贪图你美色,跟你结的婚?”
“差不多吧。”
“嘁,”蒋星策才不信,“我姥爷都跟我说了,你就是把我妈骗走的。”
蒋放:“……”
看来他有必要好好给这个小子上堂课了。
葛菲进门就听到蒋放说:“我和你妈妈的爱情,是在路上相遇,受到神明的祈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