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四年(1546)年2月4日清晨,淡路国洲本城天守阁,安宅冬康正跪坐在他的养父安宅治兴面前,斟酌着该如何措辞。但没想到,安宅治兴却是率先开口道:
「神太郎啊……」
安宅治兴话说了一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一个典型的讨海人的打扮,皮肤晒得黝黑通红,发髻也有些散乱地盘在脑后,身上穿着的是那种可以很方便系紧的衣服。虽然也是一方大名,但样貌却和普通的水贼无二。和他相比,眼前那个白净文雅的安宅冬康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父亲?」安宅冬康被安宅治兴忽然叫了这么一声,手部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你的哥哥,昨天带着人到了洲本城吧……」安宅治兴若无其事地随口提道,右手则轻轻把弄着面前的茶器,「我们这些水贼,消息都灵通得很,不必瞒我。」
「是。」安宅冬康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隐瞒,而是低声承认道。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今天不答应臣服三好家的话……」安宅治兴没有抬头,而是依旧自顾自地讲道:「我就没有明天了吗?」
「父亲何出此言?」安宅冬康闻言匆忙俯身叩首道:「孩儿岂有弑父之理?若是父亲始终不愿意背弃细川家,孩儿依旧安排好了水手和船只,送父亲和家眷亲信离开,绝不会有半点为难!孩儿愿以性命担保!」
说罢,安宅冬康便从怀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肋差,双手托举至安宅治兴脸前道:「若是父亲信不过孩儿,就请挟持孩儿为人质,直到您离开为止!」
「哈哈……」安宅治兴看着安宅冬康的反应,欣慰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来把安宅冬康捧来的肋差推回了安宅冬康胸前:「不比这样,神太郎,我也不想让你难做。收你作养子的那天,自然就已经有了倒向三好家的觉悟,只是有些难下决心罢了。既然你哥哥已经来了,那我的决心自然也是下了。安宅家也好,淡路水军也好,就托付给你了。」
「父亲……」安宅冬康得到这个答复后,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再次俯身行礼道:「多谢!」
「不过,你这个性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啊……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吃亏,乃至身死族灭,都说不准啊。」安宅治兴仰起头来,看了眼屋敷的天花板,又看向了窗外的濑户内海,「没有把自己和部下们送进地狱的觉悟,在这乱世,是活不下去的。我就是因为自知不是这块料,所以才会如此洒脱地放手啊。」
「当然了,你们三好家里,不缺杀伐果断的人,你的两位兄长就都是。有道是刚而易折,也需要你这样性子柔些的来调和一下,规劝他们。」安宅治兴缓缓起身,从墙边的刀架上取下了安宅家代代相传的佩刀,转过身来交到安宅冬康手里:「保重吧,不求你能壮大家族,只希望你能有个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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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看到安宅冬康腰间挂着佩刀,从天守阁里走出来后,等在本丸屋敷旁的三好义贤低声问道。
「父亲同意传位于我了。」安宅冬康五味杂陈地回应道,「还望二哥不要再为难我养父。」
「不会的,我又不是滥杀之辈,杀每一个人都有是目的的,多余的人我一个都不想动。」三好义贤坦然答道。
「为什么这么着急?明明再过个几年,二哥你也可以安稳地吃下阿波,我也可以顺利接受安宅家和淡路水军。」
「京都那边出了变故。」三好义贤的神色复杂起来,眯着眼看向了远在海对岸的近畿,「计划要提前了,我们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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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天文十四年(1546)年2月6日,山城国槙岛城,幕府管领细川晴元的居城,一位不速之客在凌晨造访,无论如何也
要侍卫将细川晴元喊起。然而侍卫询问他所来何事,那人却又不肯透露只言片语。看在他身份的面子上,侍卫才硬着头皮去叫醒了熟睡的细川晴元。
来人正是三渊晴员——将军侧近三渊晴恒的养子,现任将军足利义晴的头号亲信。而他的生父,则是和泉细川家的细川元有,和细川晴元有一份亲缘在。
等到细川晴元揉着眼睛衣衫不整地爬起来后,三渊晴员却已经等得满头大汉。
「管领殿下。」三渊晴员叩拜在细川晴元面前,「还请屏退左右。」
「多大点事啊……」细川晴元打了个哈欠,同时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同时侧过头来准备聆听三渊晴员汇报的消息:
「公方殿于上半夜病亡了。」
听到足利义晴的死讯,细川晴元顿时睡意全无,登的一下站起身来。
「公方殿?」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上个月分明还好好的,怎么……」
「何止上个月,昨天都还是好好的,定然是有宵小陷害!」三渊晴员咬牙切齿地沉声骂道,几乎要把手掌捏碎,「只是目前尚无任何定论。在下也是在外巡逻时,被人告知公方殿病逝。可等在下回去后,二条御所却已经被封锁了,说什么都不让进,连我都不让进,估计是楠木正虎的人搞的!他整天都和松永久秀那厮搞在一起,肯定是包藏祸心。在下没办法,立刻就来这里请您回去主持大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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