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那本事吗?”太原雪斋闻言只是笑道,“咱们今川家除了为师我,又有谁还有这本事?”
“我也单独领军出征过。”今川义元虽然知道太原雪斋说的没错,但还是下意识地随口辩解了一句。
“你出征的时候,从家中发出的粮草供给什么的,也都是为师在策划。武士们都走了,家里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纠纷,家臣领地的骚动什么的,也都是为师在处理。这些暂且不提,如果你出征是真的奔着打下点领地去的,到时候领地的接收、安置,和敌人的停战谈判什么的……你弄得来吗?现在为师没精力帮你搞那些了,你和濑名、那古野那几个孩子搞得定吗?”太原雪斋说着说着,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今川义元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刚才不还说要锻炼我吗?”今川义元笑着翘起了二郎腿,“不过我当然是巴不得不用出征的。这一年,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开心,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这不比领军出征时,那度日如年的感觉好多了?”
“为师当然想锻炼你,但也得等为师的身体恢复到能给你擦屁股了为止。”太原雪斋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能听到气管里沙哑的摩挲声,“在那之前,你小子还是老实待着吧,先把做内政的功夫打打扎实。有什么之前忘了的事情,也都趁机捡起来。”
·
忘了的事情……有吗?
直到几个月后,坐在天守阁里批阅文书的今川义元抬头一看,发现枫叶已经红了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天文十五年(1547)10月13日,今川馆北山枫林。
去年大军上洛,在京都拼杀一场,走海路回东海道,一上岸就又处理了织田军的入侵……等到今川义元终于回到今川馆后,马上又是堆积如山的公务扑面而来,寿桂尼也一刻不停地督促今川义元处理家中政务——太原雪斋不在,可没人能帮今川义元顶包了。
谁曾想,太原雪斋带领的甲骏联军却在海上遭遇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归乡的时间一拖再拖,今川义元一边是担心,一边是劳于公务——以至于竟然把自己和霜叶的约定忘了个一干二净:每年枫红的时候去北山见她几次。
于是,终于想起此事的今川义元也没有多拖延,便策马前往今川馆北山。虽然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由错误和一厢情愿构成的悲剧,但无论如何那也是自己的骨肉。
果不其然,即使已经有两年未见,但是当马蹄声在枫林中响起之际,今川义元还是能一眼就看到那个等在枫树下的女子的身影。
上一次自己爽约时,霜叶曾愤怒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来。可是这一次,霜叶在看到今川义元后,却没有半点愤怒,眼眸中只是泛着平静的欣喜。
“好久不见。”霜叶轻声道。
“每天都等着吗?”今川义元内疚地低声回道。
“也不是,有时候忙于营生,也没那时间。不过枫叶红了的时候,每天都会来。”
“是吗?”今川义元倒是希望不是这样,但他知道面前的女子说的是实话,“去年很抱歉,没能来。”
“是因为上洛了吗?小女子听说了。天下副将军,好大的风头呀。”霜叶倒是主动为今川义元找起了借口,还调侃了一句。
“嗯……不是。”但今川义元并没有借坡下驴,反而因为霜叶主动为自己找借口而感到更加内疚,“早就回到今川馆了,只是事务繁忙,忘记了。”
“哈……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霜叶嘴角浮现出苦笑,“殿下倒还不如说是没回来呢。”
“终归不想欺瞒……”今川义元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欺瞒得够多了……”
“殿下虽然不想着女儿,但是女儿却是天天想着您。”霜叶倒是没有继续调侃,而是温柔地向今川义元做出了邀请的手势,“毕竟您不只有一个女儿,可是她只有您一个父亲。”
“枫?她记得我?”今川义元有些惊讶。如果不算襁褓时期的话,他和他的私生女应该只有一面之缘——一两岁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记得一个只见了一次的陌生人呢?
“见了就知道了,那孩子聪明得狠。”
跟着霜叶走回了她在山林间的木屋,打开门,却发现并没有小孩子的身影。霜叶倒是见怪不怪了,马上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就在一个木箱子里把躲猫猫的枫给抓了出来。枫倒也不气恼,被找到后就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别藏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躲猫猫。”霜叶笑着把枫抱了起来,随后把她的小脸转向门口,“看看谁来了?”
今川义元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小女孩的脸上,精致小巧的五官和霜叶几乎如出一辙,可那股淘气劲儿却怎么看都怎么像今川义元自己。
同时,枫也把目光投向了今川义元,一双大眼睛瞬间就闪起了亮晶晶的光,张开小手对着今川义元嗲嗲地喊了一句:“爸爸!”
“啊?居然真的记得。”今川义元自己都惊讶了。
“爸爸要抱抱!”枫又在霜叶的怀里扭动了起来,想要往今川义元这边凑。霜叶于是笑着把孩子送到了今川义元手边,今川义元也像抱长千代和阿松一样把枫给抱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淘气,上来的第一时间事情就是抬起手,一把攥住了今川义元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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