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口中寂静。
余列长立着,朝着周遭人等拱了拱手,声音清澈的说:
“劳烦诸位道友了,待会衙门来人了,替贫道做个见证,是杜头先对在下出的手,在下只是为了性命着想,这才不得不结果掉他。”
一番言语从余列的口中说出来,不仅没有使得现场恢复热闹,反而使得众人更加噤声。
九成的道童,看看若无其事的余列,又看看血肉模糊的杜量,眼神都是古怪。
有人立刻就在心中暗骂:“迫不得已才出手……你骗鬼呢!明明是那杜量遭了你算计,被你夺了解药,这才不得不拼命!”
但是下一刻,他们嘴上说出来的话,又恰恰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是极是极!余头说的对,某可以为余头作为见证,是那杜量心胸狭窄,自讨苦吃!”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像是从冻僵中热和复苏,眉飞色舞的。
“余头!打今日儿起,这毒口就改姓余了!”
“杜量这厮尸位素餐,我呸,活该!”
除却应和余列的道童之外,那些原本和杜量交好的人,脸色都是更加灰败,他们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了余列那笑吟吟的眼神后,却又都明智的闭嘴,转而一个个灰溜溜的退场,或是赶紧的藏在人群之后。
至于那个和杜量交好的中位道童,也是绷着脸色,一个字也不吭声的,领着人就往毒口外面退去。
杜量人都死了,那么两人的交情自然也就散了。
至于余列当场打杀了杜量一事,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也确实是杜量这厮先动手,而余列只是被迫反杀。
即便其中还有值得说道的地方,也不是现在争执就能够争出个结果的。他们与其留在场中,还不如先避让一下风头,抓紧时间的去活动一番。
“且让这厮猖狂一段时间!”灰溜溜离去的几人,如此的在心中给自己挽回面子,自我安慰。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一回头,看见众人当中的余列,就意识到“余列”这个名号,已经在毒口中站稳了跟脚,且数日内,就会进入绝大多数丹房道童的耳中,将不再是一个等闲之辈。
而且不管是中毒还是没有中毒,余列刚刚是货真价实的打杀了一个中位道童,其表现,绝非是泛泛的新晋中位!
不可小觑!
余列这边,他站在场子中央,看着四周的笑脸,以及自己脚边的杜量尸首,眼中也生出感叹。
在黑水镇中、在丹房毒口中,有时候提升地位,就是如此的简单。
“一人倒下,一人站着,站着的人,就有地位!”余列目光闪烁。
这时,有喊话声又在余列的身旁响起:
“余头儿!”
余列回过神,循声看过去,立刻就看见了几张“歪瓜裂枣”的面孔,对方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欢喜,都比旁人更加灿烂。
正是萝卜头等人。
余列笑着朝着萝卜头他们颔首。
萝卜头几人见状,也走到余列的身旁,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头儿,你嘛时候再成为上位道童?”
“哈哈哈!杜量这家伙,自寻死路啊……”萝卜头他们一时间比余列还要高兴。
而余列也是乐得和几人说道说道,毕竟刚刚的场中,就只有萝卜头四人在一直挺他。
不过欢喜一阵子之后,老胡头又搓着手,在余列的面前咧嘴,低声说:
“余头儿,杜量这厮打死便打死了,但是衙门那边,也不能不管不顾,得给衙门的人说说好话。还有丹房这边,俺听说,杜量这厮经常给炮制堂的堂主,送礼送钱……”
今日老胡的许多表现,余列都一一的看在眼里,如此一番话从老胡的口中说出来,让他不得不重视。
杀了杜量是一件大事,随后的处置,更是一件大事。
余列没有拿大,而是侧着耳朵,眯眼问:“胡老,您和我就别客气了。有什么交代的,您直说。”
萝卜头几人见余列问计,口中嬉笑声音都低微下来。
人群鼓噪热闹,唯独他们这边不躁反静。
老胡头见余列对自己依旧尊敬,甚至还更加礼遇了。他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是眼底里却是十分的受用。
老胡头咧嘴,继续搓手说:“衙门那边简单,余头儿今日做的事情,都合乎规矩。就算小有瑕疵,头儿只需要大气些,不争,将杜量的尸体交给他们‘验尸’,也就行了……”
余列看着那杜量的尸体,立刻就明白过来。
杜量是被他当场打死的,又有众人旁观,不管衙门再怎么验尸,余列身上的麻烦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杜量身为中位道童,其一身铜筋铁骨的,用处可不少,用于炼尸就是一味好材料,其死法也正规……若是送到衙门的手中,对方肯定是有进无出,求之不得。
余列当即点头,冲老胡头拱手:“可。这些事情就麻烦胡老了,交由您打理。”
他眯着眼睛,又出声:“毒口属于炮制堂下的一处口子,无论那杜量和炮制堂上位的关系如何,我如今担任毒口大头头,也必须要和堂主打好交道。也请胡老帮我多打听打听,想要送礼,还得先有门路。”
老胡头点头,笑着一口就应下:“余头儿明白这些,那就都好说好做了。”
旁听的萝卜头几人,听见两人商量完,颇有定计,他们心中也是呼出一口气,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了。
萝卜头几人眼里,取而代之的便是彻底的喜色。
杜量死了,余列升职成为了毒口的一把手,那么他们这些老伙计,岂不是个个也都要升职加钱,自此有靠山了!?
就在当天,余列没有让萝卜头等人失望。
打杀完杜量后,余列强撑着中毒状态,在毒口中迎来送往,先是和衙门来的人打交道,请出鬼兵,交送尸体。
又是派人将那杜量在毒口中的静室,给抄了出来,甚至还同衙门的人一起,大胆的将杜量在镇子中的住所,也给抄掉。
余列身为被杜量“袭击”的苦主,是勉强有资格,找杜量要钱疗伤的。而抄家找钱,就是镇子中的一个要钱法。
只不过最终抄到手里的东西,却并没有多少,仅仅价值三四千罢了,也不知是杜量藏在其他地方了,还是这厮真就这么穷。算来算去的,就对方的一具肉身最值钱。
至于抄到手中的钱财,余列没有留下半枚,而是立马让萝卜头带着,去求见炮制堂的上位堂主。
处理好这些,余列就又雷厉风行的,在毒口中当场罢免了一堆毒口小头头。
他一口气的,将萝卜头、老胡头等四人,全都扶上了小头头职位!
旧的小口五人,个个欢喜。至于杜量的爪牙们,皆是胆颤且懊悔。